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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婁圭獻計

  秦牧叫苦不迭,連聲抱怨。

  他雖然出身不錯,從小衣食無憂,卻不驕生慣養——可能對他說,上升空間小,壓力還是比較大的,加入孫策所部之后,為了趕上其他各部,他訓練得很刻苦,從來沒聽他抱怨過。可是一提到凍瘡,他立刻收不住嘴了,開始了祥林嫂般的控訴。南陽這鬼天氣,真把他們害慘了。

  當然,也可能有趁著這個機會倒倒苦水的意思,可是情況基本屬實。他營里的騎士有一半生了凍瘡,手、腳、耳朵,多少都有一點,最嚴重的已經無法戰斗。

  黃忠、文聘很意外,他們一直以為關中更冷,那里的人更抗凍,沒想到秦牧他們這么慘。

  孫策卻了然于心,他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想到而已。他的思想來自兩千年之后,他的身體卻習慣了南方的潮濕,南陽雖然是中原,卻有著不輸南方的溫暖濕潤,與江南沒太大區別。反倒是秦牧這樣的關中人翻越秦嶺來到南陽,氣候差異大,水土不服的可能性更大。

  冰瘡是濕冷所致,真正到了塞北的大寒就不是凍瘡了,而是直接凍傷、凍死。凍瘡不會致命,但凍瘡的可惡之處在于又疼又癢,嚴重的還會潰爛,特別是手腳,嚴重影響生活。

  關中人如此,那并州人、涼州人呢?幽州人呢?

  “凍瘡是因為氣血不暢,濕度過大,回頭讓醫匠給你們準備點丹參和姜湯,去去濕氣,平時多練練拳腳,活絡活絡血脈,可能會好一些。”

  “是將軍你練的那種拳嗎?”

  “導引術也行,總之是要加強氣血流通。放心吧,南陽這么冷的天氣不多見,過些日子回暖就好了。騎士也不能只練騎射,練練拳腳對你們有好處。”

  秦牧感激不盡,連連致謝。孫策提供緩解凍瘡的建議是一方面,關心他們更暖人心,普通將領很少對部下如此用心的。經常有人說慈不掌兵,對部下太好,有了感情,一旦打硬仗傷亡太大會不忍心,所以心硬一點的好。話雖如此,誰不希望上官對自己好一點呢。

  說話的功夫,黃忠、董聿等人也先后趕到,就連婁圭都來了,圍著火塘而坐,一邊烤火一邊說話。孫策把自己的疑惑說了一下,詢問各人的意見。話音剛落,婁圭就說道:“將軍,南陽四通八達,出入的通道很多,即使是對關中而言也有好幾條路,只不過將軍手中的郡輿圖上沒有標明。”

  黃忠等人相視而笑,婁圭急于表現自己的意圖太明顯了。

  “你說說。”孫策示意龐統拿筆墨過來,擺在婁圭面前,又取出一幅新帛鋪平。婁圭搓搓手,提起筆,先畫了個南陽郡草圖,只占了中間的一小部分,然后開始畫南陽周邊的其他部分,一邊畫一邊解說。

  “南陽本是夏都,商周時有鄧謝申大小數十國,春秋時楚國北上爭霸,設宛邑,就是看中南陽的地理便利。向東經葉縣、方城,可進入汝南,向北經魯陽關,由三鴉古道可進入伊洛,由析縣北行,可入弘農,西行有武關道、丹水入關中,溯沔水而上可直入漢中。由關中入南陽至少有三條道,武關道只是最便捷的一條…”

  孫策看著婁圭在地圖上勾畫,感慨不已。婁圭說的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但有一點很明顯,他對細節的把握遠遠不如這眼前的這些人。一來史書上不可能記得這么細,二來就算記了,他也未必留心。畢竟不是研究歷史的專業學者,誰會關心一個縣城的歸屬劃分,又怎么可能留意到這背后的原因啊。

  關于徐榮是怎么進入南陽的,蔡邕有過疑問,龐統覺得他可能是循均水而入,理由是段煨曾經駐扎在華陰。現在聽婁圭這么一說,才知道徐榮還有可以從商南循丹水而下,一路直插丹水縣。這條路不如武關道便捷通暢,但依然有機會,特別是冬天水淺的時候,有不少河岸地可以通行。比起由華陰翻越熊耳山,循均水而下,這條路更短。

  總之一句話,武關道是最適合大規模行軍的道理,卻不是唯一的一條路。

  當然,這并不能推翻徐榮現在的困境。特別是沿丹水的那條道,順水而下還有點機會,逆水而上可就難了,絕對和武關道不能相提并論。

  孫策很滿意,問道:“如果你是徐榮,你現在會怎么辦?”

  “那還用說,當然是四處擄掠,搜集軍資了。兵法云: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此疲敵強我之計也。就算徐榮從武關道而入,他也會這么做,何況是現在?從時日計,徐榮入境之時,秋收早已結束,不僅各戶存一年之糧,縣倉更積有大量租賦。這些租賦原本都應該解送宛城,因為戰事,這些都滯留在各縣。”

  “一個縣大概有多少糧?”

  “這和各縣戶口、墾田數有關。如果考慮到西涼兵兇殘無道,竭澤而漁,哪怕攻破一個縣城,他們就能搶到足支一月之糧。”婁圭露出些許遲疑。“所以…將軍如果想擊敗徐榮,還是盡快進兵為妙。”

  “且——”秦牧冷笑一聲:“你是收了誰的好處,來做說客的吧?徐榮有兩萬多人,又有騎兵,我們只有一萬多人,騎不滿千,憑什么擊敗徐榮?”

  孫策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婁圭最后的建議意圖太明顯,秦牧的懷疑不無道理。就雙方目前的實力來看,他根本不具備擊敗徐榮的條件。據城而守還有可能,主動進攻和找死沒什么區別。即使不考慮對方是曾經擊敗曹操和老爹孫堅的名將徐榮,這種建議也不合理,說他一句居心叵測不算冤枉他。

  婁圭面紅耳赤,剛才的意氣風發一掃而空。

  文聘眉頭微蹙,沉默如泥塑。黃忠一動不動,若有所思。董聿、郭暾和秦牧一樣,神情不屑,眼神不善,只是沒有像秦牧一樣出言不遜而已。

  婁圭急了,長身而起。“將軍明鑒!我不是收了誰的好處,來做說客,而是為將軍著想。將軍,你麾下的將士有多少是南陽人?將軍此刻縱敵殘民,見死不救,他們會怎么想,如果徐榮東進,將軍會不會拋棄他們,看著西涼兵毀棄他們的家園,殺戮他們的家人?將軍就不擔心他們對將軍失望,離心離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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