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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這是病,得治

  “嗆啷”一聲,祖茂拔出長刀,護在孫策面前。其他親衛也圍了過來,一個個虎視眈眈,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意思。

  這感覺好!

  “朝廷任命的就不該殺?”孫策眨眨眼睛,很純真。“董卓一路升遷,就連現在的太師之位都是天子詔書所拜,你說他該不該殺?”

  黃忠頓時語塞,無言以對。龐山民聽了,又要插嘴,卻被龐德公攔住了。龐德公看著孫策,眼中多了幾分好奇。黃忠想了想,又道:“董卓自然該殺,可是故南陽太守張咨有什么罪?”

  孫策背著手,緩緩走了過去。說實話,看到黃忠這副模樣,他還真怕黃忠一激動,把他給剁了。他的武功是不錯,至少一個人練的時候有模有樣,但畢竟年輕,真要打起來,未必是正當壯年的黃忠對手。況且比武不是自己練,經驗也非常重要,自己連只雞都沒殺過,更別提殺人。欺負龐山民還可以,和黃忠較量就有點不自量力了。

  “黃漢升,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黃忠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自問武藝、人品如何?”

  黃忠橫刀而立。“人品如何不敢說,沒讀過什么書,只知道忠孝二字。武藝嘛,不敢說萬人敵,卻也是弓刀純熟,二十年來無敵手。”

  孫策點點頭。“你在南陽任職幾年,所任何職?”

  黃忠立刻氣短,面色微紅。“郡中賊曹吏,任…五年有余。”

  “以漢升人品和武藝,在區區一賊曹吏位上停留五年,張咨這個南陽太守可謂不稱職。我猜,這是因為漢升出身寒門,無進身之階吧?”

  黃忠啞口無言,心里的怨氣也被孫策一點點地挑撥了出來。他對自己的武藝很自信,這幾年的賊曹吏做得也盡心盡職,卻一直無法升遷。南陽世家眾多,太守府里的掾吏幾乎人人有背景,每次擢升他都失望而歸,后來干脆不指望了。從這一點上來說,張咨對他實在沒什么恩可言。

  孫策盯著黃忠的眼睛,心中暗自得意。以黃忠的武藝,四十幾歲還只是一個小吏,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張咨看不上他,黃忠要為張咨盡忠其實很勉強,更多的是一股怨氣。說到底,老爹沒有時間好好經營南陽。他能在長沙提拔黃蓋,若能在南陽待上兩年,自然也能提拔黃忠。大家都是寒門,同病相憐嘛。他曾經派人找過黃忠,這就是證據。

  看黃忠這表情,自己的分析應該基本靠譜。打鐵需趁熱,能不能拿下黃忠,就在現在。孫策迅速思索了一番,又接著說道:“我再問你,董卓禍亂洛陽,張咨可有勤王之舉,漢升當時駐于何處,麾下有兵幾何?”

  黃忠面紅耳赤。孫策這句話問得可有點傷自尊。他一個賊曹小吏,手下哪有什么兵啊。再說了,張咨當時也的確沒有勤王之舉。從這個角度來說,張咨算不上什么朝廷的忠臣,至少和大敗董卓的孫堅比,他沒有盡到臣子的義務。

  孫策低下頭,搓搓手。“黃漢升,我大膽猜測一下,你到襄陽來,是想去投朝廷任命的荊州刺史劉表劉景升吧?”他放慢了語速,故意加重了“朝廷任命”四個字,又說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見到劉表,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劉表和張咨一樣,他不會重用你的。若是不信,你可以去試一試,若他能授你千石之官,算我輸。”

  孫策說完,靜靜地看著黃忠。歷史上,劉表任他為中郎將,比二千石,但劉表對他談不上重用,黃忠一直是劉磐的手下。黃忠肯定不知道這些。從黃忠現在的情緒來看,要么還沒見劉表,他心里沒底;要么他見到了劉表,劉表沒理他。如果劉表授他為中郎將,他絕對不會這么喪。

  所以,他的分析基本合理,有一定的說服力。

  黃忠的臉色更難看,氣勢也變得更弱,長刀漸漸下垂,刀尖著地。

  “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有把握嗎?”孫策緩步上前,輕聲說道,就像是催眠。他慢慢伸出手,取過黃忠手里的長刀,插回他的刀鞘中。“因為家父積累軍功升遷,一路走來,艱辛備至,對此再清楚不過。世家充斥朝堂,人才選拔如同虛設。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家父與漢升這樣的人才卻無出頭之日,這是病,得治!黃漢升,家父與你不是敵人,也不該是敵人。你說呢?”

  黃忠面色變幻不停,盯著孫策看了兩眼,仰起頭,一聲嘆息。

  孫策沒有再打擾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如果黃忠還要走,那也勉強不得。他走到龐德公面前,拱起手,深施一禮。“讓前輩見笑了。”

  龐德公拱手還禮。“孫將軍雖然年少,卻神目如電,見解不凡。龐某甚是欣慰。孫將軍,請!”

  “前輩請。”孫策退后一步,堅請龐德公先行。出發之前,周瑜曾經再三提醒過他,盡可能不要發生像廬江太守府那樣的事。辯論大可針鋒相對,卻不能急赤白臉,失了分寸。

  龐德公很意外,卻也沒往深處想。不管怎么說,孫堅已經是二千石的高官,孫策知道一些禮節也是正常的。他將孫策迎到堂上,分賓主落座,吩咐龐山民上了一些清水,這才笑道:“孫將軍,你大駕光臨,是不是也想對我說點什么?現在可以說了。”

  孫策早有準備,搖搖頭。“就算想說點什么,現在也沒必要了。”

  “為何?”

  “聽說前輩隱居魚梁州,不仕州郡,我原本以為前輩是效圣人之道,待價而沽。現在看到前輩安貧樂道,面無戚色,與那些坐作聲階之徒截然不同,我便知道前輩是真隱。既然是真隱,那我就算惋惜,也只能尊重前輩的意愿,不敢勉強。若是污了前輩的耳朵,只怕沔水也洗不干凈呢。”

  龐德公忍俊不禁,放聲大笑。

  “有趣,有趣。老夫隱居多年,見過的名士無數,還是第一次看到將軍這么有趣的人。尖刻而不尖酸,輕松而不輕佻。不過,我最喜歡你的卻還是不勉強。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將軍能有這樣的胸懷,著實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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