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醒來時,有些怔然。望著茅草房的屋頂,她努力地回憶著。
“我怎么會在這里?”她坐起身,腦子一片空白,她似乎丟失了這幾天的記憶。
木門被人推響,桃花趕緊躺下,繼續裝睡。她半瞇著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進了屋子。
“姑娘,姑娘…”少年輕輕喚著,并不見床上之人醒來,“奇怪了,明明大夫說她快醒了啊…”
少年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咕嚕聲從床上傳來。他好奇地看向床上的姑娘,“方才是什么聲音?”
桃花有些窘迫,還想繼續裝睡,可肚子又傳來一陣咕嚕聲,強烈抗議著。她不好意思地坐起來,撓撓頭說道:“我醒了。”
“哦…醒了…”少年望著突然坐起來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醒了?”他猛地意識到這人醒了!大喊著“大叔”,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桃花抬手叫他,“哎!…”她才發現自己連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咕嚕嚕”,聞到床頭那碗雞蛋面的香氣,桃花的肚子又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她咽了咽口水,端起面條,不顧燙嘴使勁往嘴里扒著,“好吃!好吃!這味道似曾相識!”
桃花一邊扒著面條,一邊拼命想著什么,并未注意到進屋的一大一小。
“喏,大叔你瞧,我沒騙你。”少年自豪滿滿地沖著一個滿是胡子碴的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輕輕地咳了一下,桃花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窘迫。她尷尬的放下手中的碗筷。
“沒事,沒事。”他一開口,桃花愣住了。
她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張略顯熟悉的臉孔,“阮叔?”
“阮叔是誰?”眼前的中年人疑惑地問道。
桃花搖了搖頭,不可能的,阮叔怎么會不認識她呢…“我認錯人了。”
“大叔。”少年見兩人氣氛有些尷尬,急忙道:“姑娘認識大叔?”
桃花定定地看著中年人,喃喃道:“像是一位故人。”
“也許你們真的認識!”少年解釋道:“大叔也是我從河中撿回來的。”
桃花挑眉問道:“河中?”
少年毫不介意的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我去年過年前在一條河里撿到的大叔。當時我正在捕魚,大冬天的,那王員外的孫女兒想吃魚,王員外便全貼了滿村子的告示,重金懸賞冬魚。”
“然后你在捕魚,撿到大叔?”桃花好奇地問道。
少年一臉興奮,手舞足蹈起來,“你可不知道,大叔有多沉!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從水里拉到船上的,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
“大叔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誰?”桃花越看越覺得他像極了阮叔。
“嗯,當時大叔受傷很嚴重,渾身燙得嚇人,我以為救不活了呢。沒想到,他第三天就醒來了。不過我問他什么,他都不知道。”少年朗聲說道:“我是個孤兒,靠捕魚為生,多一張嘴也不見得多,就收留下大叔啦。”
這個少年真是個古道俠義、熱心腸的好孩子。桃花心中默默稱贊道。
“若是大叔胡子刮一刮,我大概就能認得了。”她輕聲說道。
少年一聽,興奮地喊道:“有,有有有!”他急匆匆跑了出去,又急匆匆跑回來,手上多了一把小刀子,和一塊皂角。
中年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桃花,“姑娘真的認識我?”
“嗯,你像極了我的親人。”桃花看著他那雙迷茫的眼睛,心中激動又忐忑。
她多么希望他就是阮叔啊!那個為她付出自己親生女兒、付出阮錢氏生命的阮叔!
少年下手很利索,不一會兒便剃光了大叔的胡子碴。
桃花一直忐忑地看著少年手中的刀起刀落,中年人的容貌漸漸顯現出來。
“阮叔!”最后一刀落下后,桃花淚流滿面地撲了上去,這舉動嚇得中年人后退了好幾步。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桃花正激動的哭著,冷不丁聽到阮叔來了這么一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阮叔,我是桃花啊!”
“桃花…”阮叔仔細地回想著,可他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痛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劇烈。
他抱著頭痛得蹲在地上,良久,他才虛弱地說道:“我不認識什么桃花。”
桃花愣住,阮叔像是得了病忘,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你叫什么名字?”桃花看見少年一直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神色間充滿了一絲落寞。
少年的心情并不好,苦澀的開口道:“孫思飛。”好不容易不再孤身一人了,大叔陪了他一年多的時間,他早已將大叔當作了自己的爹。
“思飛,我掉下山的時候受了撞擊,內傷還沒好。我在你家再休養幾日,不打擾吧?”桃花溫柔地詢問他。
孫思飛的回答很是豪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等我傷好了,你和大叔一起隨我回長安城吧。那里有神醫,可治好大叔的病。”桃花輕聲說道。
孫思飛懷疑自己的耳朵聽岔了,“我和大叔一起?”
“嗯。”桃花笑了笑。
孫思飛的眼睛驟然亮起光芒,他真的很舍不得大叔,現在能一起去長安城,他求之不得,“謝謝姑娘!”
“嗨,我都沒好好表達你的救命之恩。你和我說什么謝字啊?!”
孫思飛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溫柔極了,像他娘親那般溫柔。
另一邊,李稷率黑鴉軍團追趕孫立等藍巾軍殘部,山路崎嶇并不好走。一路上可以看見藍巾賊遺留的戰死或是病死的尸骸,再往前走,竟能偶爾碰見三三兩兩被遺棄的傷兵。
“他們已然沒了還手之力,我們乘勝追擊,便能一舉拿下孫立的項上人頭!”小將程俊鵬向李稷提議。
李稷急著找到桃花,他目中精光閃爍,一直在思考著,“三千黑鴉軍團太過龐大。一路走來,可見藍巾賊缺衣少食,無法再照顧傷殘士兵。”
“眾將聽令!那藍巾叛賊首領已是強弩之末,現本王需要一百死士前去擊殺之。有誰可愿追隨本王乘勝追殺?”李稷騎在馬上,一身黑紅的軍服在東風中獵獵作響,眉目剛毅神采飛揚,望著這三千多人,心中絲毫不緊張。
“屬下愿意!”
“屬下愿意!”
一百余人齊齊踏出方陣,身形提拔列于陣前。
李稷滿意的看著這一百余死士,里面不乏有從小陪他長大的好兄弟們。“好!余下眾人盡快趕回長安城,保護皇上的安危!”
“是!”兩撥人馬在此分道揚鑣,李稷補足了糧草后,帶著百余人快馬加鞭,一天一夜勁馳三百里,直把孫立追到老家沂州。
入夜后,道路并不好辨認,再加上這是孫立老家的緣故,孫立熟門熟路左拐右拐,甚至給李稷使了幾個絆子,然后把他甩得遠遠的。
李稷憋了一肚子火,偏偏又無法發泄,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不殺孫立,不回長安!”
他害怕孫立再來偷襲自己,再加上糧草不足,追了一天一夜人困馬乏,便率部下往沂州城內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