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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前往圍場

  連著幾日下了春雨,老天像是知道春狩即將開始似的,突然一朝放晴。正是暮春四月,鶯飛草長的時節。

  無論是枝頭或是人身上,都透著股朝氣。王公貴族們終于從厚重的皮襖和狐裘中解放出來,渾身的骨頭正期待著一場大型圍獵活動一下。

  李華他們起程這日,萬里無云,艷陽高照。

  桃花烏黑的發髻間插著象牙色的雙笄,軟軟的發絲從腦后蜿蜒而下,從玉白色的后肩一路向下垂及腰間,她臉上撲了一層薄粉,唇上點了胭脂,著一身月白色繡桃花襦裙,乖巧的坐在李華馬車里陪侍。

  李華看著今日格外明艷動人的桃花,心情也是極好。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排山倒海的聲響如雷鳴般在馬車外響徹,桃花不禁撩開門簾往外看去。

  只見防衛軍一字排開的身后,是無數席地而跪的百姓。他們臉上帶著敬仰和虔誠,謙卑地低伏著身子,以此來表達自己對皇上的擁護。

  桃花并不習慣這樣的場面,放下門簾,沉默了半晌,才輕輕喝了口茶。

  李華看出桃花不開心,輕輕握住她的手,開玩笑道:“你瞧,皇上也不是這般好當的。你不曉得,整天動不動就被人下跪,我實在是頭疼。”

  “皇上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到了…”桃花哧哧地笑出聲。

  見到眼前的美人可算是放下了那重重心事,李華定定地看著她,眼眸里流轉著幾絲情意:“聽到又有何妨?為何要管旁人怎么想,更何況這車中只有你我。”

  感受到李華視線里的灼灼情意,桃花心下惻然,轉過頭假裝尋找著香囊,不再看向李華。

  經過一路漫長的萬歲聲之后,接近傍晚時分,他們終于到了營地。一天漫長的顛簸,雖說是最為柔軟的馬車,桃花依舊覺得苦不堪言,先跳下了馬車,活動了一下自己被顛得快要散架的身子,才想起皇上還在車上。

  她正準備尋一張下馬凳,正巧林晚急匆匆地跑過來趴在車前,“奴才恭迎皇上。”這架勢,竟是讓李華踏著他下車。

  李華撩開車簾,看到趴作一團的林晚,皺著眉道:“一邊兒去。”說完,他也學桃花那樣,跳了下來。

  桃花發現皇上身子骨漸漸硬朗起來了,很少再看見他咳嗽不止。她心中是高興的。

  圍場里防衛軍來來往往,也許是因著前年藍巾軍的叛亂,今年春狩黃佩特地抽調了較往年多了整整一倍的防衛軍,將太興山圍場的每一寸土地都仔細翻看過,務必保證皇上的安全。

  桃花將李華送去了他的氈房后,便去了隔壁隨地搭起的帳篷里。雖說是帳篷卻也盡顯皇家氣像,帳內鋪著羊毛地毯,還有一張小木床,鋪著層厚錦被,床一側的地上放著一只暖爐。

  “準備之人可真是想的周到。春寒料峭,后半夜山上定是會冷的。”放下了手中的包袱,桃花去了林間走走。

  離了人群的樹林中透著幾分寂靜,她抬頭仰望樹木高大的冠羽,陽光正透過樹葉間照射下來,像繁星在空中閃爍,透著不可捉摸的靜謐。

  許久都未曾出宮,林中空氣清新,桃花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恍惚間覺得時光倒流,又像是回到了上山采藥的那段日子。

  睜眼時桃花發現一只躲在灌木叢后的野兔,正探頭探腦用膽怯的眼神張望著四周,不知它是要出來覓食還是來附近欣賞風景的。

  看見小兔子那副蠢萌的模樣,桃花不禁玩心大起,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正準備來個活捉兔子。不料兔子卻被什么驚動似的,一下子躥出去很遠。

  聽到一陣密集的沉重的腳步聲,桃花撩開密匝的枝葉,便看見一列巡邏的防衛軍。

  領頭那個穿著金甲胃的人有些眼熟,桃花定眼一看,此人竟是張霍霍。

  他是如何當了這防衛軍領頭之人…桃花整個人僵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卻是踩到了枯樹枝。

  “咔嚓”一聲,在寂靜的林中顯得尤為刺耳。

  張霍霍聽見這邊的聲響,側頭便看到了立于樹旁的少女。

  他愣了愣,“你們繼續巡邏。”說完,揮手遣開身后侍衛,慢慢朝桃花走來。

  曾有無數個夜晚,桃花設想過自己同張霍霍再見面的場景。如今,她心中卻是平靜如一汪湖水,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也許是那日出宮在清蕙閣看到替季殊掃眉的他,那眉目間流轉的柔情,將他從自己的心上徹底抹掉了。

  見張霍霍朝自己走來,桃花嘴角掛了抹溫淡的淺笑,福下身去。“桃花見過張公子。”

  張霍霍看著她,眉目間神色復雜,“你如何在這圍場中?”

  “桃花是隨行宮女。”

  張霍霍笑道:“如此,姐姐她也來了?”

  “正是,花婉公主也一道兒前來了。”桃花想起季殊臉上的溫柔,目光閃了閃,低著頭道:“去歲聽張夫人提及公子同太傅之女黃月大婚,桃花當時身在宮中,未能親自前往道賀,桃花覺得很是慚愧,望公子見諒。”

  “這等婚事不賀也罷。”張霍霍輕笑一聲,似是自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下全無半點真心,我只覺…”張霍霍微微搖頭。

  “桃花認為,情之一事由心生。兩下有情,并不定要一紙婚約。公子由心而走便是了。”她柔聲道,只希望張霍霍想起同殊兒的綿綿情意來。

  張霍霍怔然,喃喃道:“由心而走?”

  “此事最難能可貴。”桃花淺笑。

  張霍霍合上眼睛,靜靜想了一會。他驀地睜開眼,抱拳道:“我明白了,多謝綰…桃花姑娘。姑娘竟比以前還聰慧許多。”

  “公子謬贊。”桃花低著頭福了個身。

  張霍霍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青梅,“許久不見,姑娘在宮中可好?長姐待姑娘可好?”

  “甚好,謝公子掛心。”桃花想了想終是沒告訴他自己已不在長寧殿當差。

  張霍霍聽聞,心中坦然,“這便好。”

  “公子…如何在這圍場中巡邏?”桃花并不知曉春狩的一些具體事宜,好奇地問道。

  張霍霍笑道:“春狩是所有王公貴族都想參加的盛事,我并不喜獵殺動物,便央著長姐帶我面見圣上,謀了個防衛軍的職位來歷練自己。”

  “這般…桃花恭喜公子。”桃花溫笑。

  張霍霍抬眼看了看林中,似乎已是耽擱太久,“謝姑娘心意。我還有要務在身,先告退了。這林子頗深,多有野獸出沒,姑娘若無他事,還是早些回宮帳為好。”

  聽到這番話,桃花心中一暖,“桃花自會當心。”

  張霍霍拱了拱手,轉身便走,袍袖內掉下一件物什,他卻沒發現。

  桃花看見他掉落了件物什,蹲身撿起來,卻是一只繡著錦鳥的香囊。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是我入宮前,殊兒在繡的那一對。”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抬頭喚住張霍霍,“張公子,你掉了東西。”她將香囊遞過去。

  張霍霍回身,看到桃花手上的香囊,愣了一下,慌忙放在衣袍內,“多謝姑娘,張某告辭。”說完便匆匆離去。

  桃花站在原地,輕輕吁了口氣,終是釋然了。她想起自己方才那些話,似乎還真是有些多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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