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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遇見李稷

  “你是宮女?在哪個宮當差?”李稷細細打量桃花一番。

  桃花咳嗽不再那么密集了,扶著立柜緩緩站起身,心思巧轉,輕聲回答道:“回稷王爺,奴婢是掖庭負責漿洗衣物的宮女。”

  “此乃朝庭重地,誤闖是要殺頭的。你又如何夜半在此?”李稷并不信她,冷眼瞧著這宮女,他倒要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樣。

  “奴婢…”桃花沉吟,不知如何是好。

  李稷剛要上前拿她。

  桃花瞟見立柜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假裝腿腳發軟,往立柜上靠過去。

  立柜輕輕搖晃了下,灰塵灑下來,一些飄入李稷眼睛里,頓時迷住了他的眼。

  就是現在!桃花迅速撥出發間的金簪,咬牙用力往小腿上戳了進去,仿佛這條腿是仇敵的,并不是她自己的。

  “你…”李稷紅著眼再度看向她,發現這個小宮女臉色發白,氣力不支的斜靠在立柜上,頓時噤了聲。

  他瞥見桃花裙裾上的血,吃驚的問道:“你受傷了?”

  “奴婢…奴婢知道藏書閣是朝庭重地,不可妄進。”桃花蒼白著嘴唇,劇痛讓她虛弱不已。

  李稷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事嬤嬤命人來此灑掃,沒人愿意,奴婢也不愿。因掖庭里奴婢地位最為卑微,且并無昔日侍奉過的主子相護,嬤嬤認為奴婢好拿捏,便對奴婢用刑強逼奴婢來此。”她望著李稷的眼神中充滿著求生的渴望。

  李稷對上那雙渴望活著的眼神,瞬間愣然,似乎曾經在哪見過。

  “不來此灑掃,奴婢是會丟掉性命的。望王爺體恤螻蟻貪生之念,放過奴婢。”桃花聲音微弱的求他。

  李稷遲疑的看著桃花,玉冠下的臉剛毅冷峻。他并不吭聲,只從懷里拿出一方長帕來,緩緩替她包扎著小腿的傷口。

  桃花心中驀地一暖,“謝謝王爺。”

  李稷聽到熟悉的這句話,手指微微頓住,抬頭看了桃花一眼。“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奴婢在宮中四下走動,見過王爺也是有的。”桃花冷汗涔涔,低著頭不敢看他。

  李稷仔細看著她,狐疑地問道:“是嗎?”

  桃花不禁側過臉,不讓他看清全臉。

  李稷沒看明白,站起來說道:“你走吧,以后不要來這里了。再來可是無人能保你了。”

  “奴婢知曉,謝謝王爺的救命之恩“”。桃花扶著立柜,因著疼痛微微有些踉蹌,支撐身子著走了出去。

  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月色清明,流水般淌在宮檐上。

  回到臥房后,桃花解開長帕,褪下中褲,發現腿上的血已經止住了,便只抹了些金創藥。

  她又用清水和了些皂角將長帕洗凈。帕上散著些許的安息香,掛在晾衣繩上,像是融入進了夜色中。

  “早前和稷王爺在牢中相遇過,若是他知道我就是牢中被他所救之人,想必會懷疑我進宮的目的。如此一來,我在宮中行事更為不便。他那般精明,萬一再叫他知道我是陸辛之女,殺頭之罪我恐怕是逃不脫的。”桃花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月光,仔細地思量著。事關性命,容不得馬虎。

  自此桃花做事越發謹慎小心起來,盡量避開旁人,尤其更加注意避開李稷。

  正值盛夏三伏,天熱得連蜻蜓都只敢貼著樹蔭處飛,好像怕陽光傷了自己的翅膀。

  空中沒有一片云,沒有一點風,頭頂上一輪烈日炎炎,所有的樹木都沒精打采地站在那里。

  天氣悶熱不已,蟬鳴聲圖惹人煩躁。桃花在灶房,用四月采下的桃膠做了琥珀桃漿。

  估摸著差不多到了朝會結束的時間,她又去御膳房取了些碎冰,放在桃漿碗中冰鎮著,用鏤空食盒裝了送去元豐殿。

  正趕上散朝,無數穿朝服的官員從元豐殿出來,她忙停在石獅子旁回避,卻看到了一個熟識的身影。那便是大將軍張但,爹的故交,亦是在青樓想買她的那個死胖子。

  此時張但正同了一個官員說話,神色是桃花從未見過的恭敬。那人身穿袞冕,冕有九旒,青衣纁裳,繡有九章紋,金玉飾劍鏢首。他五十左右,身姿高挺,不見一絲老態,眉疏目朗,神情淡漠。

  她覺得竟像在哪里見一般。

  桃花正苦苦思量著,回過神,才發現張但正定定地看著自己,他的唇色微微有些發白。

  她心下一慌,忙轉身躲入石獅后。半晌才緩緩站起身,探出頭去看,發現那兩人已漸漸走遠了。

  桃花長長的吁了口氣,這才提了食盒往元豐殿走去。未進殿門便已聞得絲竹之聲,她知道,皇上又在撥弄七弦琴了。

  桃花微笑著,大步跨進元豐殿的大門。

  殿內卻有旁人,背影筆直修長,穿著方才同張但說話那人一樣的袞冕,吹一管玉笛,和著李華手中的七弦琴,奏一曲《高山流水》。

  初如猶見高山之巔,云霧繚繞,飄忽無定。復又“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

  息心靜聽,愉悅之情油然而生。其韻揚揚悠悠,儼若行云流水。

  這首曲子音調舒緩,猶如水花飛濺,高山流水,韻律和諧,桃花只覺身臨其境,一時間竟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剛下早朝,李華還穿著袞冕朝服,不同他人的是,他的袞冕有十二旒,繡有龍紋。

  他見到桃花來,臉上含著淺淺的笑,收了《高山流水》的最后一個尾音。

  “可算是來了,朕等這冰鎮飲品都等的喉嚨冒煙了。今日湊巧,稷王爺也在這,便一同嘗嘗吧。”

  那人收了玉笛,緩緩回過身來,一雙清明的眼睛,看到桃花時有一瞬間的震驚冷厲。

  桃花看見那雙眼睛,手中的食盒差點沒穩住。

  “你這是怎么了?”李華微有些擔憂的看著桃花。

  桃花把食盒放在御案上,盛了兩碗琥珀桃漿,拿碗的手微微抖著,“炎炎夏日,奴婢…許是中暑了。”

  “興許是心熱,你多喝些冰鎮桃漿,心智清明些才好。”李稷接了琥珀桃漿,清冷的聲音響在大殿里,低沉平穩,卻似給桃花兜頭倒了桶涼水。

  桃花只覺得渾身熱意消散,寒毛都豎立起來,“謝王爺提醒。”

  “這碗給你。”李華自個兒動手盛了一碗,遞給桃花。

  桃花偷偷瞥了眼李稷,見他并不看這邊,伸手接過,“謝皇上。”

  “你這是怎么做的?”碗里的飲品真如琥珀般晶瑩剔透,入口一陣冰涼,直接把炎暑的酷熱感給驅散了。李稷嘖嘖稱奇,活了這么多年歲,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美味。

  桃花壓低了頭不敢看他,生怕他記起來什么,低聲回答著:“回王爺,桃樹樹干上的裂口,雨后會有樹膠沁出,結晶后凝固稱為桃漿,也稱桃膠。桃漿呈琥珀色,半透明,有粘性,可食用,多見于南方。”

  “如此說來,你是南方人士?”李稷探究的目光射來。

  桃花額上冷汗直冒,“奴婢…”

  “你回去歇著吧。”李華以為她身體不適,便開口相護。

  桃花如臨大赦,“謝皇上,奴婢告退。”飛快的起身退下去,卻感覺那道冷涼的目光一直跟著她。

  她出了殿門,不禁飛跑起來,直跑到御花園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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