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膝之事,桃花并未同張夫人提起,其實就算說了,也不能拿田貴妃怎么樣,只能圖惹張夫人傷心。
張夫人現在要做的,便是好好養胎,平安誕下龍嗣。這后宮之事,只能由桃花來替張夫人擋著了。
桃花回到長寧殿的時候,李華剛好也在,“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張夫人身體已是大好,龍胎也安穩,桃花,辛苦你了。”李華看著張夫人日漸圓潤的臉龐,知道桃花費心勞神盡力伺候張夫人。
桃花低著頭,福身道:“這是奴婢的本分。”
“皇上,桃花做事真的特別勤快,又細心,想必日后也能好好照顧我們的小皇子。”張夫人拈了塊桔糕慢慢嚼著,“不得不說,桃花的廚藝真的很好呢。”
“奴婢…”桃花正想要說什么。
一個人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娘娘,娘娘不好了!墨菊在掖庭自縊了!”來的正是青蓮,她跑得面色潮紅、頭發散亂。
她驀地頓住,才看見座上還有一襲明黃,“皇…皇上…萬福…”
墨菊自縊?桃花愣了下,墨菊怎么著也不像是會自縊的人啊,這是演的哪出?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沒見皇上在這嗎?”張夫人不悅的開口訓斥道。
李華罷了罷手,示意青蓮說下去。
青蓮慘白著臉,吶吶道:“奴婢、奴婢…方才掖庭的宮女來通報,說是墨菊在趙公公的房里自…自縊…奴婢心中著急慌亂…”
“墨菊可是去了?”張夫人頓了下,雖說墨菊心眼小愛妒忌,可桃花沒來之前,自己還是蠻倚重墨菊的。
青蓮搖了搖頭,拍著胸口說道:“還好有個小宮女正巧去柴房,聽見隔壁有聲響,救下了墨菊。”
“走吧,朕去看看。”李華站起來,“這圓子羹吃了有點積食,正好當散步了。”
張夫人聞言也想站起來,李華沖她溫柔的笑著,“夫人就好生歇息著,讓桃花隨朕走一趟就行。”
“是。”桃花忽略掉張夫人不善的警告目光,同青蓮一起跟在李華和林晚的后面去了掖庭。
還未走近,就聽見一陣呼天搶地的哭喊聲。
眾人進入趙公公房里,“何人在宮中喧嘩啊?”林晚朗聲詢問。
“林公公,這長寧殿的宮女不知怎地竟跑到奴才房里尋死覓活的,這可叫小的怎么辦啊?”趙公公在一旁苦著臉兒,滿臉的為難。
墨菊歪在一側,哭哭啼啼的,青蓮在旁細聲安慰她。
桃花皺緊了眉頭,后宮中向來并無什么事,如今這事一波緊接著一波,都是繞著長寧殿。
李華聲音清冷的問道:“你,為何要自縊?”
“皇上,您可要替奴婢做主啊!”墨菊手腳并用,像一條狗似的朝李華爬了過來。
林晚往前斜踏出一步,才擋了她,“大膽賤婢,好好跪著說話,別驚著皇上。”
“奴婢,奴婢曾同趙公公交好,一直替他漿洗衣服。后來,趙公公意欲同桃花交好,而被人陷害罰入掖庭,奴婢便不再替他漿洗衣服了。”墨菊跪坐在地上,用臟手抹著臉上的淚水。
“皇上…奴才…”趙公公急切地想開口辯白,李華抬起手打斷了他。
青蓮憤憤地盯著趙公公,“墨菊姐姐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奴婢可以作證。墨菊姐姐不再替趙公公漿洗衣服后,趙公公便要求奴婢替他漿洗,這事桃花可以替奴婢作證。”
李華探究的目光飄向桃花,只見桃花不急不慌的說道:“青蓮替趙公公漿洗衣服的事奴婢的確知道。青蓮不愿,趙公公還向管事姑姑污蔑她偷盜張夫人的財物。”
“大膽狗奴才,你可知罪?”李華怒意滔天,后宮盡由這些閹人在瞎折騰,搞得烏煙瘴氣,不懲罰重點,這后宮指不定要亂成什么樣!
趙公公嚇得砰的一聲跪在地上,“皇上!皇上!奴才并沒有做什么!墨菊替奴才漿洗衣服是她自愿的,而且也是她說的讓青蓮日后替奴才漿洗衣服。”
“奴婢,奴婢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墨菊抽抽嗒嗒顯得委屈至極。
“啊呸,你也不瞅瞅自個兒現在是什么德行?你是最低等的宮人!墨菊青蓮都是長寧殿的長宮女,你還妄想拉靠關系?”林晚狠狠地踹了趙公公一腳,又往他身上啐了一口。
趙公公神色落寞,萎縮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桃花看著眼前上演的這一切,想著:這宮中就是這樣,你風生水起時眾人恨不得把你捧著供著;一旦你有難,眾人便會紛紛來踩一腳。宮中行事艱難啊…
墨菊被青蓮攙扶著跪在地上,指著精神萎靡的趙公公,咬牙切齒的說道:“若不是你向貴妃娘娘告狀,說奴婢剪小人咒娘娘,奴婢怎會怕得想要以死明志呢?”
桃花冷眼瞧著,并不出聲。有次半夜醒來,她看見墨菊就著月光在一個紙人上畫著自己看不懂的符號。如今看來,墨菊的確是剪小人下咒了。
“行了,這事就交給內侍省和長寧殿的管事去查吧。一天到晚吵吵鬧鬧的,你們不煩,朕煩得慌!”李華厲聲呵斥道。
一眾人嚇得縮著脖子,再不敢出聲。
李華揉了揉眉心,“走吧。”話音剛落,他便轉身朝門外走去。桃花和林晚跟在后面,隔著幾步路的距離。
五月底,攜一縷淺夏的芬芳,連同石榴花特有的濃郁,隨風越過枝頭。槐花開在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隨風起伏,如潮涌的波浪,任芳香飄蕩四野。
李華走在鵝卵石道上,幽幽地問道:“你說,她們為何要爭來爭去?”
林晚默然,故意悄悄走慢一些,遠遠落后兩人。
“深宮女子無非希望多得些帝王的寵愛罷了。”桃花數著一塊塊的鵝卵石,頭也不曾抬起。
李華愣了下,又問道:“那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呢?她們渴望些什么?”
“自然是與心愛的男子舉案齊眉、錦瑟合鳴。”桃花想起爹娘,所剩不多的零星記憶里,爹和娘一直很和睦,兩人從未紅過臉。
李華突然停下,“那阿丑你呢?”
“我…”桃花差點撞上李華的后背,堪堪止住腳步,她自覺說漏了嘴,趕緊解釋道:“奴婢并不認識什么阿丑。”
李華的后背微微僵直,“是嗎?那是朕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