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把油膩膩的手往獸皮衣上使勁擦了擦。
擦得夠干凈后,拿起放到一旁的獸皮包裹。
這個獸皮包裹扎得異常嚴實,魯花了翻力氣才將它解開,里面沒有其他東西,就只有一個用蜂蠟或者什么密封著的大石盒。
魯鄭重地捧起石盒,雙手遞給葉羲。
“我們元巫聽說你成為元巫后很高興,對你們羲城人送來的銅器瓷器也很感興趣,還親自召見了那兩名羲城人。”
“元巫他非常想親自來羲城看看,可惜沒法離開部落,只能讓我們帶份禮物過來。”
“他應該很遺憾吧。”
葉羲雙手接過這個大石盒。
九邑元巫和他淵源頗深,假如沒有九邑元巫在黑脊山脈對他說的那番話,讓他知道外面有多廣闊,他可能至今還待在黑脊山脈的涂山山谷中,為修復焚燒過后的山谷而努力。
或者逃到了雪山上,和羖部落為伍,然后帶領涂山部落養羊牧羊。
“…唔?”
霆巖早就已經喝得趴倒在了巖石臺上,這會詐尸似的臉頰通紅醉眼迷離地抬起頭,看看葉羲又看看他面前的石盒,含糊地發出一聲后,又倒了下去。
“幫我謝謝你們元巫。”
葉羲摸了摸石盒冰涼的紋理,沒有立即打開的意思。
“噗通!”
身后有個九邑人醉醺醺地摔倒在地上。
只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趴在巖石臺上或者倒在地上的九邑人,各個皮膚跟煮過似的血紅。他們酒量沒魯大,放開肚子喝酒后都喝趴下了。
葉羲對魯道:“好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他對侍立在一旁的紅雕說:“讓人送他們去住所。”
“是!”
紅雕聲音鏗鏘,然后轉身離開。
很快她帶著一大群穴兔人回到這里。
接著在魯僵硬的身體,以及便秘一般難以言喻的目光中,這群萌唧唧的,還不到大腿那么高的穴兔人一涌而上,扛起塊頭比他們大四五倍的九邑壯漢,邁著小腿,雙臂舉高,抬木板似的將他們一個個抬走。
很快人抬完了,最后剩下穴兔人耳八沒有用武之地。他蹦跳著來到魯的面前,仰著小臉,眼睛水汪汪地期待地看向他。
魯慌忙擺手:“不不不,我不用。”
驚慌之下他手把巖石臺上的食物殘渣都掃了下來。
讓他被這些小孩子模樣的穴兔人扛著走,他寧愿用爬的!
“噢…”
耳八聞言,一雙毛絨絨的棕色耳朵,失望地耷拉下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也跟著黯淡下來。
他們穴兔人數量多,實力弱,除了打洞外沒別的本事,沒法像戰士們一樣在元巫大人面前表現。這次好不容易能出現在元巫大人面前,沒想到卻只剩下他幫不上忙。
他好慘…
魯看穴兔人這樣渾身難受,抓耳撓腮地左看看右看看,干脆把自己兩個足足兩麻袋大的裝滿了兇獸核的獸皮袋扔給他。
“你幫我拿著這些!”
魯的身高有兩米五多,魁梧得跟鐵塔似的,這兩麻袋大的獸皮袋拴在身上,也不覺得怪異。
不過當這兩個獸皮袋放到穴兔人面前,那就只比穴兔人小一些了。
耳八眼睛噌地就亮了,欣喜地抱過這兩個獸皮袋。
“元巫大人,我們告退了!”
耳八抱著兩大袋獸核,向著葉羲認真虔敬地鞠了個弓。
葉羲點了點頭。
耳八這才邁著兩條小短腿帶著魯離開。
葉羲含笑目送他們離開。
魯長得高,走一步能抵穴兔人十步,步速又快,身旁矮墩墩的穴兔人耳八即使用跑的也十分吃力,魯只好放慢腳步。
可走到一半魯沒耐心了,一把扛起驚呼的耳八,像扛小孩一樣把他扛在自己的肩頭,然后才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哈…”
葉羲笑出聲。
這鐵塔壯漢和小萌物的搭配,看起來竟異常和諧。
其實他明白剛才這名穴兔人為什么這么想幫忙,也理解穴兔人因為實力弱而有些自卑的心理。但是說真的,他每次看到這些小可愛認真忙碌的樣子時心情都很好,還有,羲城各種雜活都被他們承包了,沒有他們,羲城都無法正常運轉。
他們也是很重要的。
唔,穴兔人的生育能力也是真的強,現在羲城內人口最多的部落,不是棘部落,不是工陶部落,不是巨山部落,而是穴兔族。
穴兔族比這三個部落加起來的人口還多。
或許羲城的人口要趕超超級部落,不需要很久,只需要再等穴兔族幾年就可以了。
葉羲捧著石盒回到石屋。
他坐在木椅上,葉找了把小刀,把封住石盒的蠟給一點點鏟掉。
九邑人考慮得很周全,這些蠟是為了防止走水路時,水把石盒里的東西打濕而弄的。石盒本身的材質也很不普通,摸起來跟冰塊似的冰涼,而且非常的沉。其堅固程度,恐怕八級戰士用盡全力一砸,也無法將它砸破。
光是這個石盒,已經很珍貴了。
葉羲扶住石盒邊緣,慢慢打開石盒。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立即溢了出來。這是幾朵藍紫色異花加在一起散發出的獨特香味。
葉羲沒見過這種藍紫色的異花,不過光聞氣息就知道是好東西,他猜測應該是對巫有益的一種特殊異植。
石盒里除了這些藍紫色的異花外,還有一顆黃色的引路晶石——赫然是封存著兇獸海畔沙的那顆。
葉羲從石盒里拿出這顆黃色晶石,有些不解:“…為什么把這顆晶石送給我?”
九邑元巫是希望他去一趟兇獸海嗎?
葉羲把玩著這顆冰涼的引路晶石,看著這顆黃色晶石在掌心中轉來轉去,思緒開始分散。
兇獸海離任何部落都很遠,不僅隔著大石墟,還隔著荒漠,關于兇獸海的種種,這里連只言片語都聽不到。
太神秘,太遙遠。
他有個猜測,之所以這塊晶石里封存的是兇獸海邊緣的巖沙,而不是兇獸海之內的東西,是因為強大如九邑元巫,也沒有真正進入過兇獸海,只是在兇獸海之畔看了看。
對了,當初九邑元巫還只是位大巫。
關于氏族的一些事情,說不定九邑元巫是聽上一任元巫或者其他老人提起的。
葉羲收攏手掌。
即使對兇獸海再好奇,對氏族再好奇,他也不打算去那邊看看,至少幾十年內不打算,太危險了,殞身的幾率太大。
葉羲將這塊引路晶石放下,拿出石盒內最后一樣東西。
那是一卷薄薄的不知什么生物身上扒下來的皮。光滑冰涼,微微泛黃,跟人皮很像,但仔細看紋理就知道不是人皮,它比人皮更細膩些。
葉羲將這卷皮慢慢攤平,再用手掌壓住。
這張皮上畫著的一些涂鴉壁畫般抽象的圖案,除此外有幾排簡短的巫字,還畫著一輪巫紋模樣的東西。
葉羲手指撫過這輪巫紋,心里冒起一種很不詳的感覺,很顯然,這輪巫紋應該是咒類巫紋,而且還是很惡毒很恐怖的一種巫紋。
他仔細分辨了一下皮上畫的其余圖案。
呃…有一個人,應該是人吧,雖然腿很短,雙臂都長過膝蓋了,但沒長毛,應該不是猩猩或者猴子。
旁邊有一點紅色的涂料。
再旁邊有幾根黑色的線條。
接著又是很多亂七八糟的跟涂鴉似的圖案,旁邊根本沒有文字備注,僅有的幾排巫字就只是巫咒,是施咒時用來念的。
葉羲左看右看,皺眉理解了半天,終于把這張皮上的內容搞明白了。
那輪巫紋是一種咒類巫紋,如果想要詛咒人或戰獸,只需要對方的一根毛發或者一滴血液,或者其他人體組織,碾碎加液體后一邊念咒,一邊用這個材料畫這個巫紋,那么被詛咒的那個人就會在可怖的折磨中死去。
即使強壯如八級戰士也得中招。
九級戰士的話會死得慢一些,但如果沒有其他外力介入,那九級戰士也只能挺幾天而已,而且受的折磨也是很可怕的。
葉羲凝視著這張薄皮。
上面記載的東西太過珍貴,幾乎是一個部落永遠不會外傳的東西。
就連夏蒼祖巫給他的傳承知識里也沒有這個巫紋,想來是九邑人后來自己獨創的。說不定在和羽人族的拉鋸戰里,這個巫紋起了很大的作用。
“九邑元巫竟然把這么珍貴的巫紋給我?”
其實仔細算來,他和九邑元巫之間也就兩面之緣。對于他來說,九邑元巫有指導之恩,地位特殊。
但對九邑元巫來說呢?他對九邑元巫可沒什么恩情啊!
他怎么會把這么珍貴的東西贈予他?
還有令人不得不多想的一點是,他曾去過九邑元巫的小屋,那么九邑元巫手中有沒有他掉落的毛發?這輪巫紋有沒有那么一點威懾的意思呢?
葉羲閉了閉眼。
想起黑脊草原中第一次碰到的那個黑袍烈烈,姿態灑脫的九邑元巫,他更愿意相信九邑元巫是純粹的善意。
但是話又說回來,兩面根本無法真正判斷一個人,時間和責任也能徹底改變一個人…
葉羲將石盒閉上,把亂糟糟的思緒也閉上。
沒有文字真是太不方便了!
這如果能寫封信,看了就能大概知道九邑元巫的意圖了,哪用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猜來猜去。
不行,這次必須讓魯那群九邑大漢把文字也給學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