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祀結束。
眾人走出斗獸場。
每個人的情緒都很激動,或者緊握雙拳,或者神情亢奮,或者眼神復雜,他們既為剛才大祭祀壯觀的景象所震撼,也為黃銅城牌所癡迷,還為羲城的未來感到擔憂。
所有人中,唯有被眾位巫簇擁著走出來的葉羲,神色平靜。
秋末的陽光沒什么熱度,但卻明亮地將葉羲雪白蠶絲袍照得像要發光。
帶著涼意的風吹起他的碎發。
露出他冷靜銳利的眼神。
事實上,在大祭祀中頒發黃銅城牌時,紅土會當眾宣誓并非偶然,而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包括之后灰喙和呼魯的宣誓也是。
這些都是提高凝聚力、激勵人心的小手段。
有效,也有必要。
葉羲將雜亂的思緒排空,回身對著涂山酋長招手,示意他過來。
涂山酋長頂著眾位巫的視線,有些受寵若驚地靠近。
事實上關于黃銅城牌他有疑惑想詢問葉羲,只是現在葉羲的身邊全是巫和大巫,他不敢過來打擾。
當著眾位巫的面,葉羲直言不諱道:“羲城的部落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有六十三個了,沒有經過大遷徙的,或者沒有跟羲城一起經歷過大劫難的部落,對羲城的歸屬感會弱一些,凝聚力也會差一些。”
“他們會更多為自己部落的利益思考。”
說完這話,旁邊的蓮部落巫、蚌部落巫、濯水部落巫,還有其他新加入的巫都相視了一眼。不過他們都是歷經風霜的老人了,臉上神色都沒怎么變化,至于心里怎么想就未可知了。
葉羲冷靜道:“沒有足夠的凝聚力,羲城就是一把散沙。就是一個緊湊的,生活著眾多中小部落的聚居地而已。”
“以后碰到真正的災難,轟的一下,就會四分五裂,然后被逐個擊潰。”
涂山酋長明白這個道理,但被葉羲一說,更加了解事情的嚴重性,問:“您想怎么做?”
葉羲:“新的一年,你…”
他說到一半,又將話給咽了下去,沉吟片刻后,道:“罷了,還是將所有酋長和巫召集起來,我們大家一起在議事院商議一下吧。”
寬闊的議事院內。
百來名巫和酋長依次入座。
議事院的設計很特別,外面是一階一階高高的臺階,院內的地面用石磚砌得特別高,比外面的地平面要高出好幾米。
空曠的空間內,最中心處是一個巨大的,三層漏斗狀的倒置石臺。
就像一個倒置的三層蛋糕,一層一層疊在一起。不同的是,它們不是像蛋糕一樣以同心圓的形式,是沿著邊疊在一起,擁有一個相同的接觸點。
最高層,也就是面積最大的圓形外圍,落座的是各部落酋長。
中間略低一些,圓形面積略小,石椅精致些的,坐著的是各部落巫。
最底下,圓形面積最小的,石椅格外高大且鋪著柔軟獸皮的,落座的是羲城大巫。
而三層圓形的那個接觸點上,這個獨特的位置上放置著一張更加巨大,更加威嚴,擁有扶手的石椅。
上面落座的是葉羲。
議事院內的設計圖是葉羲親手設計的。
因為羲城的巫和酋長數量太多了,加起來有百來人,如果共坐在一張圓桌上,或者一張長方形石桌上都不現實,圓桌和長方形桌子都得做得非常巨大才行,而且說話得用喊的。
像教室那種設計就更不行了,全部面向同一方,開起會來就像是在接受教學,一排看著另一排的背影。
所以葉羲將議事院設計成這樣。
好處是在開會的時候,每個人都能看到所有人的臉,聽到所有人的聲音。
葉羲坐在石椅上,看著眾人,聲音沉穩有力:“增強羲城凝聚力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說了吧?關于方法,我先提出幾個意見,其他人若有更多的想法,歡迎補充。”
“如果有哪里不理解不明白的,也千萬不要憋著,一并提出來。”
稍微頓了頓,給大家消化的空間后,葉羲清晰有力的聲音響徹在議事院內:“一,羲城擁有自己的城歌,我希望,以后中級狩獵隊在出發狩獵前,都站在城墻上對著初升的朝陽,一起氣勢磅礴地唱城歌。”
干戚酋長立刻有了疑問:“羲巫大人,只是中級狩獵隊嗎?初級狩獵隊在狩獵前唱不唱城歌?”
葉羲的視線緩緩掃過所有人的臉龐,道:“我希望,在城墻上大聲唱城歌成為一種榮譽,成為激勵低級戰士變強的一種動力,所以,只有中級狩獵隊的成員有資格唱。”
“當然,如果以后我們羲城有力量組建自己的高級狩獵隊,那么高級狩獵隊更有資格唱城歌。”
工陶酋長猶豫地問:“自己部落組建的狩獵隊出發前可以唱城歌嗎?假如他們的實力都在四級以上?”
葉羲注視著工陶酋長:“現在我提出的規定,都是為了增強羲城的凝聚力,所以,不可以,只有由各部落戰士組成的羲城狩獵隊,才有資格唱城歌。”
工陶酋長心頭一緊:“我明白了。”
葉羲收回視線,看著眾人繼續道:“第二條,我希望在所有戰士身上畫上羲城的圖騰。”
所有酋長和巫渾身一震,臉色都變了。
葉羲迎著眾人緊繃的視線,頓了好幾秒,才慢騰騰地補充道:“不過,并不是讓戰士將原有的部落圖騰給除去,而是在背面畫上羲城的圖騰。”
眾人霎時松了口氣,神色放松了下來。
圖騰是每個部落的命根子,如果要擦掉代表部落的圖騰,那對每個部落都是重創,就算勉強同意,他們也沒法跟祖先們交代。
不除掉的話一切都好說,背面畫羲城圖騰算什么,反正他們也是羲城人。
葉羲:“第三條。”
沉穩威嚴的聲音在空曠的議事院內回蕩。
“以后,不論是外城還是內城的居民,都不得以部落為形式聚居在一起,所有部落,必須打散,分散地居住在這里!”
眾人眼皮一顫。
如果說前兩條的規則比較溫和,那么這一條就像把鋒芒畢露的寶刀,刀芒凜冽刺眼,直刺每個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