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工陶部落不會被九工部落承認接受,這點以前葉羲告訴過他們,他們早有心理準備。
真正令他們難受的,是般輸的決定。
九工部落并沒有限制他的自由,要是想離開,般輸其實是可以跟他們走的。但任憑他們把話說盡,般輸想要留在九工的決心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他堅定地想留在那邊當一名奴隸。
作為怒河流域第一名六級戰士,一手帶領工陶部落走向輝煌的領導者,也是第一個走出怒河流域的人,般輸被無數工陶戰士狂熱崇拜,在工陶人心中他就像是神話般的存在。
但現在…
這個偉岸的形象就此轟然倒塌,煙消云散。
他們沒有那種喜歡跪在地上的崇拜對象。
而濃雨身為般輸的親妹妹,是心中最恨的一個人,聽著平窯和酋長的話,她目光空茫,又想起了自己當時和般輸對話的場景。
九工部落鑄塔。
火星飄散的火爐旁。
濃雨忍著滿眼淚花,看著眼前站在石臺旁,光著膀子,圍著麻裙捶打鐵銅塊的般輸,咬牙問他:“阿兄,你真不愿意跟我們回去?”
般輸連頭都沒抬一下,平淡道,
“我已經說過了。”
濃雨見他這樣淡淡的態度,再也忍不住,憤恨地沖他大喊:“我們的阿父已經死了!死的時候連眼睛都沒閉上,就是因為沒能看到你最后一眼!!”
年邁的青羊族老沒死在漫長的遷徙途中,但最終還是死在了大荒遺種的唳鳴聲下,不得不說是一件憾事。
般輸錘打的動作終于停了。
垂著眼睛沉默不語。
濃雨以為有希望,睜大眼睛上前一步,誰料般輸只是頓了頓,很快又舉著錘頭敲打起來。
“你聽到難道都不難過的嗎?”
濃雨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知道阿父有多想你嗎?現在他死了,你都不愿來到他墳前看看,跟他說說話嗎?!”
般輸停下動作,看了她一眼:“人死了,尸體不會說話。”
聽到這句話濃雨簡直想大笑。
看啊,這就是阿父心心念念思念了這么多年的兒子,無情到可怕。
但她終究沒笑出來,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氣,說:“你不想去阿父的墳前看看,沒關系,但我們部落你也不管了嗎?”
“現在外面越來越危險了,半年前我們部落遇到一次變異蜘蛛,差點就滅了族,你是六級戰士,實力強大,回來幫幫我們好不好?現在正是部落最需要你的時候!”
般輸看向她身后的工陶酋長,認真道:“你們可以選擇加入九工部落。”
工陶酋長擰著眉:“九工部落不會接受我們的。”
般輸頓了頓:“九工確實不會承認工陶是自己的族人,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搬到九工交易區里住下。雖然不能進內部落,但交易區中也比外面要安全許多。”
工陶酋長聞言沉默良久,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說,只是用失望至極的眼神看了般輸一眼,轉過身去。
濃雨一把抓住般輸的手,急聲道,
“阿兄,我們不想搬到九工交易區里,在這里住下我們算什么呢?我就想你回來幫我們!”
般輸垂下頭:“對不起。”
濃雨眼中忍了多時的淚水終于撲簌簌落下,爬了滿臉,她哽咽著問他:“那、那我呢?我是你親阿妹,你不怕我遇上危險嗎,不怕我像阿父一樣死去嗎?”
般輸垂著頭,依舊是那句話。
“對不起。”
這場對話從頭到尾,般輸都沒有放下手中的兵器和錘頭,沒有離開火爐旁邊。
椅子上。
濃雨閉了閉眼,把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睜開眼時她再一次提醒自己,要把般輸這個人徹底忘掉,就當自己從來沒有這個阿兄。
他們所有工陶人也要把這個人忘記。
工陶三人一時沉默,棘酋長主動接過話題,對葉羲說:“我們這次在九工也打聽到些消息。”
他停頓了下,稍微組織了下語言才繼續道,“今年雪化后,外面大大小小的部落都遭到了變異兇物的襲擊。超級部落因為人口多、目標大,遭受到的攻擊尤其多,而且攻擊它們的還是變異兇物中最恐怖的那一類。”
“八大超級部落或多或少都有損失,其中九工部落和雷部落損失最為慘重。”
“它們的部落距離無盡沼澤都太近了。”
“無盡沼澤無比廣闊,那場天災中有數不清的隕石雨墜到那片沼澤里,所以生活在沼澤里的大蛤蟆,有相當多的一部分變異了,變得更強大、更有攻擊性,也更饑餓。”
“你們能想象無盡沼澤有多大嗎…”
說到這里,棘酋長眼中露出驚悸之色,忽然轉頭望向瞪大眼睛專心聆聽的雉目和咬鵑,雙手邊比劃邊說,
“我們羲城旁邊的大草原夠廣闊吧?但是一千片大草原,也填不滿整個無盡沼澤!所以當生活在淤泥底下的大蛤蟆變異時,不說它們的實力變得有多么恐怖,光是它們的數量就很駭人了…”
“據說,位于無盡沼澤中的人魚湖,那些原本以大蛤蟆為食的人魚,現在已經被大蛤蟆快吃絕種了。”
“還是鮫人族冒險闖進無盡沼澤中,救走幾條高級人魚。”
“沼澤里的食物填不飽這些變異大蛤蟆的胃,沒過多久這些恐怖的家伙就爬出沼澤,瘋狂吞食沼澤外面的生物,也襲擊了位于無盡沼澤邊上,九工部落和雷部落這兩個超級大部落。”
雉目和咬鵑聽得屏住呼吸,握緊雙拳,眼睛一眨都不眨。
葉羲也神色凝肅。
棘酋長:“即使是超級大部落,對上這些數不清的變異大蛤蟆也十分吃力。據說,那時兩大超級部落血流成河,犧牲了相當多的戰士,才勉強擊退了變異大蛤蟆。”
葉酋長嘆了口氣,補充道:“我們還在九工部落里見到過不止一名滿身紅斑的戰士,他們身上的氣息非常可怕,一雙眼睛充血般布滿血絲。”
“我和其中一人對視過一眼,那雙血紅的眼睛望向我的時候,那一瞬間我連呼吸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