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葉羲在為解決了一樁心事而振奮不已,另一頭,白龜部落的白龜巫卻有些心緒不寧。
此時他正在冥想修煉。
他所冥想的地方十分奇特,這里很大很空曠,四周是黑漆漆的,只有兩頭有扁形的亮光隱約透進來。
在他的頭頂處,是一個極大的,彎曲的穹頂,有形似龜甲紋路的墨綠色紋路在穹頂處閃閃發亮。
當白龜巫冥想修煉時,外面絲絲縷縷的墨綠色能量會從兩頭亮光處涌到巨龜龜殼中,然后像遇到磁石一樣,被全部吸到墨綠色龜甲紋路中。再緩緩流淌著,共同匯集到龜甲紋路最中心的一點。
最后像龍吸水一樣,被坐在那點之下的白龜巫所吸入體內。
而這個特殊的地方其實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龜殼內部,就位于白龜山的最底端。
曾經葉羲在白龜山附近潛水時發覺過水底不對勁,似乎有什么危險的氣息,其實就是因為這個巨大的龜殼。
這是白龜部落的祖先留下的瑰寶,什么級別的兇獸留下的遺蛻已經不可考,但不論是修煉還是占卜,只要在這個巨大的龜殼中進行,都能讓白龜部落的巫事半功倍。
事實上,因為有這個巨型龜殼在,白龜巫的水平已經無限逼近于大巫。如果再過個幾年,白龜巫就極有可能成為黑脊山脈唯一一尊大巫了。
但眼下,這位未來的大巫卻心神不定到無法專心冥想。
這種奇異的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天了,可是用簡單的卜卦卻卜不出來發生了什么事。
最終白龜巫停下了冥想,睜開眼睛果斷地站了起來。
隨著冥想結束,那布滿穹頂的墨綠色龜甲紋路頓時消失,龜甲內部變得黑漆漆一片。
他走到龜甲口處,把自己的弟子圖澤找來,讓圖澤馬上去準備大量的蓍草,他要準備占卜。
圖澤聽說自己的老師要這么多的蓍草,立刻明白他是要準備進行一場大的卜筮,渾身一凜,忙不迭地準備去了。
過了會兒,圖澤抱著一大捆蓍草過來,白龜巫又指揮著他,讓圖澤把這些蓍草堆放到角落里。
“還不夠。”白龜巫說。
圖澤一驚,連忙又回去搬,一趟又一趟,等把部落里的蓍草全部掏空后,白龜巫終于說夠了。
經過一趟趟的搬運,此刻堆放在巨龜殼內的蓍草多得簡直跟草垛似的,如果把它們扔進火堆里,恐怕要足足一個鐘頭才能全部燒完。
白龜巫吩咐任何人都不準打擾后,才慢慢地走到巨龜龜殼的內部,彎腰親自動手把這些蓍草分成均等的四份,堆放到四個角落中。
此刻巨龜殼內雖然沒有墨綠色亮光,但卻燃著一個火把,不斷跳躍的橘黃色火光照亮了黑漆漆的龜殼內部。
白龜巫深吸一口氣后開始卜筮。
他盤腿坐在巨龜龜殼的最中心,把骨杖橫放在腿上,閉上雙目,嘴唇微微蠕動。
晦澀又拗口的巫語響徹四周。
漸漸的,腿上的骨杖竟開始微微顫抖,并發出輕不可聞的嗡鳴聲,而堆放在四個角落的蓍草,竟轟然無風狂舞起來!
數不清的,大量的蓍草,像被無形的龍卷風裹挾著,以白龜巫為中心,颯颯地極速飛舞。白龜巫花白的長發以及衣角袍角,也被它們帶得胡亂舞動。
漸漸的,這成千上萬的蓍草群從蛋形壓縮成為一個扁扁的盤形,像是繞著土星旋轉的土星環,看起來無比壯觀。
如果細看,甚至可以看出這些無序的狂舞的蓍草,在漸漸分出一圈圈的層次。
片刻后,這些蓍草群,以從內到外的順序,一圈接著一圈依次落到地上,一分鐘后,最終形成一個直徑為二十米的中心鏤空的巨大圓形。
這些落在地上的蓍草每一圈的根數,以及排列的方式,都有講究,暗和著某種特殊的自然規律。
白龜巫坐在圓心內,在最后一根蓍草落地后,驟然睜開眼睛,拿起骨杖,把杖頭對著身前的地面不重不輕地這么一敲。
杖頭與龜甲碰觸,龜甲仿佛有嗡鳴聲在不斷回顫,聲音仿佛能鉆入骨髓。
火把上正在烈烈燃燒的火焰頓時熄滅。
龜殼內完全陷入黑暗。
下一秒,成千上萬的蓍草轟然燃燒起來!
所有的蓍草燃起了墨綠色的火焰。
白龜巫繼續念咒,他嘴唇蠕動,晦澀神秘的巫語不停地流淌。
主持這樣一場巨大的卜筮對他而言似乎很吃力,漸漸的,他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隨著巫咒聲,蓍草上的墨綠色火焰越燃越旺,它們在半空中糾結著纏繞在一起,漸漸分成東南西北四處高大火焰柱子,四股火焰越來越粗越來越高。
白龜巫念著念著,又拿起骨杖,再次用杖頭對著地面敲了一下。
轟!!
四股墨綠色火焰猛然一竄,轟然全部竄到了龜殼頂上,龜殼穹頂頓時被一層墨綠色的火焰所覆蓋。
白龜巫繼續念咒,額頭的汗珠一顆顆地滾落。
一直到墨綠色火焰包裹了龜殼穹頂十秒,白龜巫才終于停止了念咒。
幾乎就在他停下的時候,那墨綠色的奇異火焰就全部消失不見,而那支熄滅的火把,竟嗤地一聲又燃了起來。
白龜巫呼出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拄著骨杖站了起來。
他慢慢地走到火把那里,舉著火把對著地面照。
此刻地面到處是蓍草燃燒過后的灰燼。
白龜巫一寸一寸地觀看著這些灰燼組合起來的圖案。
越看臉色越白,等看完后,他只感覺有一股寒意從頭頂一直鉆到了腳底,整個人都是一哆嗦。
他定了定神,開始舉起火把看龜殼穹頂。
所謂龜為卜,蓍為筮。小事則筮,大事則卜。而遇上難以預測的大事,就要兩者方法兼用。如果卜和筮所預示的結果不一樣,就說明占卜失敗,結果不準。
橘黃色的火光照亮了頭頂。
只見被墨綠色火焰燒過后,那巨龜龜殼的穹頂竟被燒出了細細的黑色裂縫,共同形成了一個奇特的紋路。
隨著穹頂裂紋被火把一寸寸照亮,白龜巫枯瘦的手漸漸顫抖起來。
等白龜巫全部看完,已經是面無人色。
“不可能,不可能…”他雙目無聲,聲線顫抖地喃喃自語。
一陣涼風從龜殼洞里吹進來,地上的蓍草灰燼霎時像落葉般被吹起,有一些灰燼甚至迎面吹到了白龜巫的臉上。
風一陣接著一陣,灰燼漸漸粘到了他的額頭眼角,鉆進了他花白的頭發中,使他看上去滑稽得有些可憐。
但白龜巫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似的。
因為這龜殼和蓍草形成的卦竟都顯示…
“…大兇將至!”
白龜巫舉著火把,迎著風,看著前方無神地吐出了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