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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黃梅雨

  蘇杭。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江南的梅雨道不盡憂愁,冥冥細雨房檐水滴紗窗天陰色,雨細如針尖似牛毛,如煙如霧…

  干凈濕漉漉石板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少年快步奔跑,眉清目秀,手舉荷葉遮頭,雨水打濕鞋子很是不舒服,懷抱布兜似乎裝了什么重要東西。

  忽然腳下一滑。

  “哎…哎喲…!”

  嘭的一聲跌倒在地,石板路堅硬咯的膝蓋生疼,顧不得荷葉撿起布兜抱在懷里朝一戶人家跑去,進了門亭敲門。

  開門的是個健壯捕快。

  “許仙?快進屋,別著涼”

  “多謝大牛哥”

  許仙和捕快進屋,甩甩頭上雨水,翻開布兜看見里面書本并未打濕松口氣。

  一晃十幾年,當初襁褓里小男孩成了清秀少年,只是當初所說的美好幸福生活并未降臨,當年家里做點兒小買賣略有盈余,待許仙五歲被送去私塾讀書識字,沒成想天不作美,爹娘扔下姐弟倆撒手西去。

  沒了爹娘,姐姐辛辛苦苦操持家,可這書念不起了…

  “你小子出門不帶傘,著涼染了風寒你姐還不得擔心死,中午不在私塾讀書到處亂跑作甚,小心先生打手板。”

  許仙臉色不太好,也不知是凍著還是有何心事。

  這位捕快姓李名大牛,力大有本事是個仗義實在人,街坊鄰居都說李大牛淳樸可靠,另外還與許仙姐姐多年前定下婚事,可能這一兩年便要成親,姐弟倆無依無靠僅有一處宅子,幸虧有個做捕快未來姐夫幫襯。

  李大牛見許仙有心事,再看這樣子哪還不明白剛剛被趕出私塾。

  “馬秀才不讓你讀書?好家伙!看我打斷他馬腿!”

  許仙急忙拉住李大牛。

  “大牛哥,算了吧,姐姐供我讀書太累,我想學個手藝賺錢養家。”

  “唉…”

  捕快李大牛無奈嘆氣。

  就算他也供不起許仙讀書,最底層捕快那點兒錢生活夠用,讀書么,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何況讀書科舉說不定要讀到三四十歲才有可能中舉,除了有錢人誰當得起官,可憐許家大人走的早。

  后來一琢磨自家大人走的也挺早,這事兒鬧的。

  “街坊鄰居都說你家來過神仙說你有仙骨,誰曾想變成這副模樣,唉,要我說啊這什么算命都是扯淡,一提就來氣,街角算命董瞎子總說我上輩子是牛。”

  許仙嘿嘿笑,李大牛長得和牛一般壯實。

  “是挺像,嘿嘿”

  “老子就算是牛也是個兇猛牛妖,等著吧,董瞎子天天坐那扯淡,那兩條腿留著也沒啥用干脆給他打折。”

  叮叮當當忙活熬了一碗姜湯,放些蔗糖,給許仙暖身子。

  換一身李大牛干燥衣物,姜湯喝下肚渾身熱乎乎舒服,望窗外梅雨滿懷心事,不知道該去哪兒賺錢…

  別人家十二三歲男孩都在外面學手藝,有了手藝心不慌,走到哪都有一口飯吃,可最近幾條街沒聽說誰家招人。

  少年愁事壓眉頭,窗外黃梅雨滴滴嗒嗒陰雨天。

  李大牛見許仙發愁,知曉是為了賺錢學徒一事上火。

  “許仙,你回家和你姐說一聲,我幫你留意城里誰家招學徒,讀過書識字會算賬找活容易,別著急。”

  “嗯,謝謝大牛哥。”

  “跟我客氣啥,來,再盛一碗去去寒氣,放糖甜的很。”

  炎帝國盛世太平商業發達,百姓豐衣足食倒也不愁吃飽,讀書最受歡迎,只是讀書束脩很多人依舊拿不起,這年月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門閥世家抬高門檻,尋常百姓哪怕小有積蓄也不敢有科舉心思。

  大部分學會日常用字和算賬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讀書人好處多,尤其還能免去稅賦,需得從童生開始,秀才,舉人,進士,一步步往上考,運氣好的能往上爬一爬,尋常百姓哪能考得過那些書籍齊全富貴人家,一本書價格昂貴嚇人,沒錢讀的什么書。

  絕大部分碌碌無為一輩子還拖垮家庭,妻兒跟著遭罪,不劃算。

  許仙家庭情況并不好,能夠識字會算賬已經很難得,堅持下去純粹跟自己過不去,還不如早早學手藝養家。

  梅雨似煙似雨,潮氣涼涼的。

  回家時許仙擔心姐姐知道不讀書會生氣,結果什么都沒說,像是什么都知道。

  姐弟倆情緒不高,草草吃了晚飯各自回房睡覺。

  躺床上,許仙拿出脖子掛著的寶玉借助油燈仔細觀詳,爹娘說是一個老神仙送的護身寶貝,可也沒覺著有什么特別,最近兩年晚上睡著了偶爾會做夢,總是夢見一個白衣服很好看女孩,模模糊糊看的不是太真切。

  秀發好長,看起來好美。

  “你是誰…”

  迷迷糊糊嘀咕一句,不知不覺睡著,聽著窗外細雨滴落睡的格外香。

  神仙或者寶玉不是許仙目前該關注的事兒,如果家里缺錢,非常不介意把寶玉賣掉換些銀錢補貼家用,反正也是外人送的,售賣不心疼,不知能賣多少銀子。

  蘇杭城外江畔。

  夜幕細雨寒山寺,濕風吹銅鈴,江水暴漲浪拍碼頭嘩嘩響。

  金山院燈火通明如同仙宮,高高山頂樓閣里,兩位老僧侶望著蘇杭城燈火品茶,爐火煮茶咕嚕嚕冒熱氣,香茗入喉似乎未感受到其中滋味,心有所思難嘗其味。

  “十三年了,不知南荒準備如何。”

  “智慧王會安排好一切,最好快些,我總覺著蛟龍鱗片可能現世…”

  沉默片刻。

  “我們這么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除了‘對’與‘錯’這兩個字以外,世上本無叫做‘對’或‘錯’之物,如何分辨對還是錯?”

  “罷了,浩劫兇猛可怖,吾愿傾盡畢生修為護天下周全。”

  其中一位老僧侶心生死志,想以此尋求念頭通達,看開了,明悟了,才知誰才是真正的自己。

  “唉…何必如此。”

  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身不由己的江湖,天下雖大卻處處羈絆,對某些人來說是對的而另外一些人覺得是錯的,對錯是非無法區分。

  黃梅雨依舊憂愁,細細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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