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醫生,您好。”
婦產科的男醫生安德烈從辦公桌上抬起頭,正值午餐時間,醫生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這時候兩個亞洲面孔的人走進來,但并沒有讓安德烈想的太多。蘇聯是個多民族國家,中亞和東亞的很多人都長了一張典型黃種人臉。何況在蘇聯國境里,甚至還有一群朝鮮人生存著呢。
何仁科流利的俄語,讓安德烈醫生認為他是個蘇聯人。
“您看,是這樣的。”何仁科說道:“我們在辦公室的門口撿到了一個信封,不知道是不是您的辦公室里,有什么人不小心丟了東西?”
安德烈略微愣了一下,點頭道:“請給我看一下失物,或許我能分辨出來是誰丟了東西。”
何仁科從兜里掏出一個鼓鼓的信封,微笑著放在了安德烈的辦公桌上。
安德烈將信封拿起了,封面上沒有名字,也沒有任何字跡。封口折疊起來,很容易就能打開。既然表面上沒有線索,他只好將封口打開,查看一下里面的東西,看看會不會有什么線索。
當他將信封里的東西倒出來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整整一摞的蘇聯盧布,粗略的看一眼,很可能有差不多一萬元。這么大一筆錢,哪怕是對于高收入的醫生來說,也已經是一筆巨款了,差不多相當于安德烈半年的工資。
“你們…”安德烈看看手上的錢,再看看對面的何仁科和羅四喜,遲疑道:“這是什么意思?”
蘇聯的醫院是純福利性質的,也就是說病人看病是不需要花錢的。但醫療資源總體上來說永遠是有限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得到相同的醫療服務。
在分配醫療資源的時候,能夠起到作用的因素很多。比如說病人的身份、病人親屬的身份,或者就是醫生能夠收到的賄賂。
在蘇聯賄賂醫生是個很司空見慣的事情,而安德烈也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紅包了。但像這樣大數額的賄賂,他還是第一次收到。
何仁科心中暗自振奮,安德烈沒有直接把錢退回來,這就說明事情有戲。
他表面上面無表情:“這只是第一筆定金,如果安德烈醫生能幫我做些小事,后面還可以給您四萬盧布作為酬勞。”
五萬盧布這個數字說出來,安德烈頓時呼吸一滯。一萬塊就已經是他無法想象的紅包數字,那么五萬塊足以讓他把靈魂賣給魔鬼。
“你們要做什么?如果是手術或者用藥,不需要這么大的數字。”
“我們需要安德烈醫生你撒個謊。”何仁科單刀直入:“馬琳娜.伊舒特科是你的病人吧,你能不能讓她生個病什么的,或者就是出現一些狀況。”
“哈,胡總,好消息!”
夏博洋剛剛撂下電話,就興高采烈的向胡文海報喜:“伊舒特科被拿下來了,他的兒媳婦懷疑可能胎位不正,我們緊急幫他聯系了謝東諾夫附屬醫院的婦產科轉院。就在剛剛伊舒特科的孫子已經安全的生下來了,何仁科還順便送了他一個一人高的玩具布偶熊,據說老頭感動的在醫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
“做得好,這些倒爺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胡文海松了一口氣,用筆在墻上掛著的伊舒特科的照片上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叉。距離九十年代的第一天已經只有兩天時間了,終于拿下了對外軍事合作局的將軍里最頑固的一顆釘子。
偌大的一面照片墻上,如同伊舒特科的照片一樣打著大紅叉的照片,幾乎達到了九成。只有極少數的幾個照片,仍然還完完整整的掛在那里。
只不過相對于照片墻頂端的將軍們,這些人不過是一群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
“不用說了,除非政治局改變決定,否則我是不會支持向中國出售蘇27戰斗機的!”
列夫捷特大校滿臉的嚴肅,對在他面前苦口婆心的錢啟安沒有一絲一毫的客氣:“請不要再糾纏我了,我跟你們說了實話吧!中國和蘇聯在地緣政治上是天然的敵對國家,向中國出售蘇聯最先進的戰斗機,這是對蘇聯紅軍將士的犯罪,我絕不會同意的!”
錢啟安哪怕是被列夫捷特大校的口水噴到了臉上,也仍然還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讓人實在是不好拉下臉來動用什么過份的手段來驅逐他。
“列夫捷特大校同志,中國和蘇聯都是社會主義國家,大家都是大家庭的一員,說什么天然敵對多傷感情啊!”
錢啟安仍然繼續進行著努力:“您看我,我們中國人對蘇聯是非常尊重而且崇拜的,而且現在中國和蘇聯之間的關系不是已經正常化了嗎?從今往后,我們還是要團結在一起,共同對抗西方世界入侵的…”
“我說了,請你不要再說了。”列夫捷特大校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立起眼睛道:“如果你再不離開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錢啟安扯了扯嘴角,無奈的后退兩步:“列夫捷特大校同志您消消氣,好吧,那我今天的拜訪就到這里,祝您今天有個好心情。”
說著話,錢啟安轉過身,施施然的離開了列夫捷特大校的辦公室。
而在他的身后,列夫捷特大校的辦公室門,嘭的響起用力關門的巨響。
走到莫斯科那寒冷的大街上,嵇有山向錢啟安招了招手,兩人相顧而無言。
“列夫捷特那個榆木腦袋,又把你罵了一通吧?”
“嘿,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油鹽不進的。”
錢啟安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氣道:“送禮不收,幫忙不用。幫他老丈人把房子修好了,連句謝謝都沒有。送他媳婦一個項鏈,第二天竟然當面把錢給我補回來了!”
“你說,這列夫捷特究竟是哪個年代的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捷爾任斯基投胎呢。連伏特加都不見他多喝一口,這種人是怎么爬上這么高位置的?”
別看是在列夫捷特面前從來沒有脾氣,而且仿佛永遠也甩不掉的錢啟安,實際上也已經是被消耗的精疲力盡了。只能是通過自我催眠,把自己不當自己是個人,而是塊狗皮膏藥。一切的侮辱怒罵,只當是清風拂面。
“說實話,我現在是真山窮水盡了,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錢啟安抬頭看看飄著雪的天空,長嘆一聲:“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大不了錢不賺了。但是就這么放棄,我真是感覺有些對不起胡總。萬一因為我讓咱們國家沒有了三代機,我這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想那么多,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是耗了!”嵇有山想錢啟安勸道:“別看你不好受,難到列夫捷特就好過了?如今也只有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了,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嘛。”
“我跟你說個事兒吧,就說咱們國內有個大學生,原來是北郵的學生。后來聽說每個學校有倆出國名額,北郵的用完了,他沒考上。這人你說怎么辦?打聽到北廣還有一個名額,竟然就轉學去北廣了。”
說到這里,嵇有山哼哼著冷笑道:“有人跟我學這個事情的時候,還說過他對此洋洋得意呢。從北郵轉學北廣,老師問他為什么要轉學?他說太喜歡廣播事業,要為它獻身嘛。好啊,就這么被他騙進了北廣,背后還說人家老師‘純’,誰不知道他變著法的罵自己老師‘蠢’?就這種人,到了北廣就要申請出國,老師問他,是不是為了出國才來的北廣?他就又說了,要出國學人家先進技術回來武裝中國的廣播事業。哦,老師又信了他,于是他又有了素材,在背后罵自己的老師‘蠢’了。”
“你知道這叫什么?”
“叫什么?”
“叫自己是坨屎,看誰都是臭的。”
“結果人家告訴他,申報名額已經交給國家教育局了,沒有辦法給他更改。這個無恥之徒呢,怎么辦?就被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去教育部出國留學司的司長辦公室堵人。每天看到司長,早上就迎上去說‘司長好,來上班了?’,中午見了,就在食堂對面跟司長打招呼‘司長來吃飯啦,吃好點,中午還能午睡一會兒’。到了下午下班,他又跟人說‘司長下班了,您路上走好。’。”
“這一來二去,司長被他煩的不要不要的。受不了了,只好把留學的名額給了他了。你說這人是不是值得我們學習?這個沒臉沒皮的無賴勁兒,早晚要出人頭地呀!就是這個司長,這么容易把出國留學的名額給了一個不熟悉的學生,不是糊涂就是個昏官,真應該好好查查這個人是怎么能坐上司長位置的。”
“這…”錢啟安聽的目瞪口呆,搖頭道:“不可能吧,怎么會有這么昏庸的官?”
“怎么沒有?你當我是騙你的?我跟你說,這人還把這當個光榮的事兒,逢人到處去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