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沖出水面,陸笙周身升起一團云霧,云霧過后,全身干爽的陸笙回到步非煙的身邊。
“什么都沒了,整個煙羅島,連具尸體都沒有。也許是被島嶼扣在了海底。但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就算島嶼傾覆,那也該有幾個活下來的才對…”
話說到這里,陸笙發現步非煙竟然依舊怔怔的看著水面出神。
“怎么了?”
“海底有神力流轉。”步非煙低沉的說道。
“神力?”
“嗯!掌控法則之力可為神。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海底的確溢出了恐怖的神力氣息。夫君,這次的事情恐怕不簡單。”
“神力…莫不是,海皇?”
他已經從幽冥使者口中得到確切消息,上古真神現在只余下五個。除了冥皇和已經被確認是鳳凰轉世的步非煙之外,還有風神和海皇。最后的道主還在不在,是不是在無之界看到的那一個魔影,陸笙都不敢去想。
數萬年前,鳳凰和海皇雙雙戰死,現在鳳凰轉世了,海皇轉世的時間點應該差不多才是。
終于,要和真正的神干上了么?
“走吧…”陸笙輕輕的嘆道,召喚出羲和劍,踏上飛劍劃過天空。
剛剛回到滬上府,段飛正著在向姒麟匯報,看到陸笙來到連忙將龍紋令交給陸笙由陸笙向姒麟解說。
“陸笙,鮫人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鮫人確實存在,而且事情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復雜。而且臣推斷,煙羅島的守軍之所以連發了三道前后矛盾的奏報,是因為煙羅島守軍已經全部遇難了。”
“全部遇難了?怎么可能?那可是三萬水軍啊。”
“但他們面對的,是一個種族。鮫人來自大海,煙羅島的天然迷霧和軍事設備對鮫人來說如同虛設。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侵入軍營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東海水師抹除。
而現在,煙羅島也已經粉身碎骨,煙羅島上的鮫人不知何處。”
“怎么會這樣…鮫人…自皇朝時代以來就沒有聽說過鮫人出沒。如果鮫人一直存在,又怎么會…怎么會三萬年來都無人發現?”
“這,可能關系到一個更加恐怖的原因。”
“什么?”
“方才臣與青鸞劍仙凌空飛度東海,青鸞劍仙感應到海底有龐大的神力一閃而逝。所以臣推測,海皇覺醒了。
海界伴隨于海皇而存在,海皇隕落,海界蟄伏。現在海皇覺醒,海界就蠢蠢欲動。鮫人的出沒,更有可能是海界的先驅。臣建議,皇上盡早做好心理準備吧。”
“能打贏么?”過了許久,對面姒麟小心翼翼的問道。
以前,姒麟絕對不會問陸笙這個問題。如果大禹開國之初,四靈福將的特性是百戰百勝,那么一千年后的當今,陸笙代表著戰無不勝。
姒麟對陸笙的信任,比姒錚還要盲目。姒麟可以理性的考慮任何問題,唯獨在陸笙身上他完全沒有理性。陸笙是無敵的,是戰無不勝的。
可現在,他卻不再那么的感性。因為陸笙說出的可能,已經不容姒麟感性,盲目。
那是海皇,是真正的神明。
這一刻,姒麟甚至在想,冥界有冥皇,海界有海皇,為什么我們人間沒有一錘定音的神?為什么我們的天空上,沒有庇佑的保護傘。
曾經有,現在沒了。
道主,你在哪?
姒麟的心底,無比的苦澀,他以為他可以做一個守城的皇帝,可才登基幾年?幾年啊?接二連三的劫難,不給他半點喘息時間。
“臣只能盡力而為。”陸笙沉聲說道。
陸笙不敢給姒麟半點保證,但他的心底卻沒有姒麟這么絕望。他相信,他來到這個世界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尤其是,當得知自己的上面是玄門之后,陸笙后背真的踏實了起來。因為,他不是浮萍,他也是有靠山的。他的靠山很強大,而且還從來沒讓他失望過。這就夠了!
夜很深,蘇州水鄉,明月高懸。
一陣陣凄厲的哭聲,卻如幽冥中的厲鬼此起彼伏。
“啊——”
“嗚嗚嗚…”
“三萬族人,三萬族人啊…喪命千足鬼烏之口…啊…痛徹心扉…痛徹心扉…”
“此仇不報,誓不為鮫——”
陰森的黑夜終究會過去,艷麗的嬌陽緩緩升起。
溫和的海浪拍打著海岸,密密麻麻的螃蟹在海浪涌來的瞬間鉆入洞穴之中,又在海浪褪去的時候鉆出洞穴。
通南府的海域,有著連綿的海岸線,淺海地區,可達數十公里。所以,這里無法成為港口,所以,這里出海打漁還得算著潮汐。潮汐升,他們才能開船離開,潮汐退,他們的漁船只能在淤泥里躺著。
潮汐開始翻涌而來,這是個緩慢,卻又很快的過程。半個小時,海岸線會往西邊推進十公里。就算一個成年人跑,都未必比海浪跑的快。
面對潮汐涌來,正常人都應該趕緊離開海邊向高地奔跑。但有十幾個怪異的人,卻仿佛存心找死一般,面對著大海,迎接著朝陽。
他們展開手臂,血水從他們的手腕之中滴答答的落下。這一幕,既唯美,又令人不寒而栗。
環本采石場,在太陽初升的時候就起床吃早飯,而后進行開采石料。一天要工作六個時辰,其中還不包括吃飯,洗漱的時間。
多數犯人在累了一天之后倒頭就睡,而后,第二天被號聲從美夢中驚醒。然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三皇子姒奕粗狂的將一杯子的糠稀粥一口氣喝掉,因為他的身份特殊,還有朝廷里的額外招呼,三皇子的日子要比其他犯人好的很多,至少他的早餐粥里還有一些咸菜。
五年過去了,姒奕的變化很大。
原本清秀的面容卻已經變成了糟大叔,本來烏黑的頭發,現在已經有了一些斑白。鬢角的白發如銀霜一般醒目。
他曾經拿筆的手,現在已經布滿老繭。他曾經在意的形象,在意的氣度,在意的身份和血統,早已被他拋在腦后。
他現在會和犯人勞工們說說黃段子,也會照顧照顧新來的犯人。五年,可以改變很多,也可以讓他認命。
他已經不是三皇子了,姒麟登基了,他連個封地都沒撈著更別說爵位,他現在只是個犯人,罪人!
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笑容之上,看起來那么的陽光溫暖。
但他的嘴角在笑,他的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寒。比起多年前,他隱忍時期的時候冰寒百倍。
“轟隆隆——”
大地在轟鳴,東方遠處的天空仿佛蒙上一層淡淡的水霧。
采石場的犯人們紛紛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一個個抬起頭。
“地震了?不對啊,地沒有晃…怎么這聲音…像是地震?”
而姒奕臉色猛然一變,“不好——”
話音落地,身形一閃就已消失在眼前。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消失,周圍的獄友當然不可能看不見。
“人呢?”
“三皇子呢?”
“不好——三皇子越獄啦——”
黃海潮汐不斷涌動,除非是大潮汐的時候,否則很少出現滔滔海浪的黃海海岸線瞬間被十丈大浪給吞沒。翻涌的海浪,快速的向海邊涌去,瞬間吞沒了干涸的淺灘,飛速的向通南府內陸涌去。
“吼——”
一聲仿佛撕裂天空的吼聲響起,在翻涌海水的盡頭,突然伸出一個巨大的腦袋。腦袋之大,足有七八層樓這么高。這還僅僅是冒出了一個頭,藏在海底的身軀有多大,沒人能夠想象。
“浪來啦…快跑啊——”
海邊的漁村慌亂了,一個個驚恐的沖出村子,向西邊的高地涌去。
“孩子他娘,別拿了,保命要緊——快!帶上娃,跑啊——”
大浪的威脅,只對于就近的村子,就算翻涌的海浪再兇猛,也不能越過近海的堤壩。但海中的怪獸,才是真正的威脅。
巨大的身軀踩著海水漸漸的顯現出來,這是一種極為猙獰,甚至已經完全違反進化規律的巨大生物。
腦袋,可能不能稱之為腦袋,在腦袋的下面,是龐大的身軀。身軀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觸手。這些觸手,每一個都長得跟蛇一樣,觸手的末梢,是一個個如七鰓鰻一般的猙獰利嘴。
這是一頭把嘴長在腳上,通過腳覓食的怪物,但怪物頂著的這個大腦袋干嘛的?腦袋上疑是嘴巴一般的東西又是什么沙雕玩意?
反正眼前的這玩意,充分的證明了這個世界的造物者得有多么隨心所欲。隨手用草稿來應付的吧?
空中出現一道漣漓,身著囚服的姒奕突然出現在海邊,站在長長的堤壩之上望著眼前不斷逼近的怪獸。
迎面的海風,吹散了他的頭發,斑駁的發絲在疾風中舞動,此刻姒奕怎一種高人風采了得。
姒奕,已經四十出頭了。
“吼——”
怪獸不斷的發出吼聲,也不斷的向海岸邊逼近。姒奕突然抬手,雙手舞動起來。伴隨著他的舞動,肆虐的海水突然間詭異的違背了物理定律,暗涌混亂了起來。
轟——
一道水柱突然從怪獸面前炸開,水柱如活了一般,狠狠的撞上怪獸的胸膛。百萬千萬噸計的海水撞擊,其沖擊力不可想象。
怪獸被這突如其來的沖擊,竟然撞得連連倒退。
水柱破開,化作瓢潑大雨一般灑落,姒奕突然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豆大的汗珠,不斷的滴落。
“吼——”怪獸再次發出一聲嘶鳴,爬起身,眼眸落在了仿佛螻蟻一般的姒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