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朝驚嘆不已的時候,也有聰明的試著去分析楚州遭逢這么大的災難在官糧減少了近三分之一的前提下還能挺過來?
首先楚州提前了七天預知了蝗災的到來,這一點卻是最為關鍵的。時間就是一切,如果不是提前預知那后面的所有措施都沒有意義。慌忙之中根本來不及封禁楚州隔離,而讓蝗蟲蔓延開去的話,那此刻就不只是楚州了,而是整個神州都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預知了蝗災,楚州并沒有坐以待斃,而是立刻請調楚州三軍封禁楚州。這是舍身取義的壯舉,也是無奈的壯士斷腕。
但如果僅僅是犧牲自己而成全大禹,那么接下來的操作才是讓滿朝文武眼前一亮深受震撼的所在。
限糧令,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如此的重要。滿朝文治大臣,哪個不懂蝗災一起,糧價瘋漲的連鎖反應,而糧價一漲,就會引起楚州百姓的無盡惶恐。
但現實的楚州,太守府和玄天府聯手把關,哪怕楚州糧商不開倉也不松懈限糧令。單憑楚州官方的限購令,竟然就讓所有楚州百姓凝成一股繩眾志成城的共度難關。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現在才明白這句話的深意…”常太傅看著分析結果,不禁仰天長嘆。
“是啊,大家都餓肚子,反而一個個都老實。畢竟有官府承諾保證他們餓不死。倘若糧倉一開,有錢人大肆搶購高價搶購,窮苦百姓必然心生怨念起騷亂。騷亂一起,楚州的運作必然被打斷。
一處失衡,則楚州必然全盤混亂功虧一簣…這賀行之,這陸笙,端是厲害啊!二人一文一武,一張一弛,一黑一白,竟然讓整個楚州如精密車輪一般勻步向前。”
“不錯,而其后,油炸蝗蟲,捕捉蝗蟲以換糧食端是巧奪天工。百姓能吃蝗蟲,自然也會抓了回去吃填飽肚子。以個例為星火,呈野火燎原之勢,端是好一道天降佳肴。
蝗蟲一日不止,百姓就一日餓肚子。楚州與蝗災勢不兩立,陸笙竟然能想出如此滅蝗蟲之法。而后鼓動江湖武林殺蝗蟲,以名利誘之,救萬民之水火。
這一招一式,在我看來怎么這么像兵法對弈啊?”
“哈哈哈…原來李相國也有這感覺,老夫仔仔細細研究了陸笙此布局,一招一式都暗合兵道。避其鋒芒,攻其要害,引勢導力,圍而殲之!”
“而如今,楚州幾乎是全憑自己的本事度過此劫,讓我朝廷口口聲聲喊著動全國之力,救楚州之危。但到現在,賑濟之糧竟然還沒送到楚州?”
“再催催,三天之內要再不能將最先一千萬石糧食啟程,上上下下有一個算一個嚴懲不貸。”
從八州州購買的第一批糧食源源不斷的運來,通過軍隊的八門陣眼送入楚州。
這是全民振奮的好事,整個楚州百姓都放聲高呼。這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百姓們對朝廷的感恩之心,在這一刻徹底的爆發了。看著運來的糧車,一個個激動的跪倒在地磕頭。口中高呼著皇上萬歲,賀大人萬歲,陸大人萬歲的話語。
但百姓是狂歡了,可陸笙和賀太守卻愁了。
因為錢不夠了。
就算陸笙傾盡所有,就算太守府拿出了所有的庫銀,能買回多少糧食?糧食撐到蝗災消滅可以,但是要撐到來年開春,撐到百姓夏收根本就不可能。
不僅僅不可能,還差的十萬八千里。
“必須賺錢,必須盡快的賺錢…”陸笙敲著膝蓋斬金截鐵的喝道。
“陸大人,您是賺錢的行家,你說這錢是這么好賺的么?就算我們讓所有的工坊開工,但遠水救不了近渴啊…”
短短七天,賀太守的頭發幾乎都白了。在七天前,他的頭發只是斑白,而現在,賀太守仿佛蒼老了十歲一般滿頭的白雪。
“有一個辦法!”陸笙眼中迸射著寒芒,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
“什么辦法?”
“還記得那些糧商么?”
“不行!”在陸笙的話音剛剛落地的瞬間,賀太守立刻嚴詞喝止了陸笙的打算。
“私人財產不可以任何理由強行侵占,這是我朝的明令,此例一開,國家信譽則蕩然無存。”
“我沒有想過要侵占他們的糧食,不過我卻有辦法從他們手中賺到錢。”
“他們連一粒糧食都不愿拿出來賑濟災民,從他們手中賺取銀子?這不是癡人說夢么?”
“太守大人,您想想,為何到了現在,蝗災已經被控制的如今他們還不愿意開倉放糧?”
“這還用想么?誰都知道蝗災只是開始,這次秋收之糧毀于一旦,五千萬百姓要活命只能購買糧食。而現在,掌握最多糧食的就是他們各大糧商。
他們不放糧,楚州百姓沒有了蝗蟲充饑最后還得指望朝廷賑濟。他們等得起,但我們等不起啊。一旦我們沒有錢買糧到時候還是會求到他們頭上。為了這事,我這些天都揪掉多少頭發了…”
“所以如果我是糧商,我就會限制官府的糧食獲取數量,我們可以保留維持半個月的糧食,而后將這些糧食偽裝成八州等地的糧商高價將糧食賣給他們。用從他們手中賺到的錢再買糧…”
“這…楚州糧商又不是傻子,他們怎會上當?”
“操作這件事的關鍵在于八門封禁。在八門封禁期間,他們無法獲知真相,而且他們也無法出去調配糧食。所以在封禁期間,他們就是聾子瞎子任由我們擺布。”
“封禁在蝗災過去之后會立刻撤去,我們只有半個月時間。半個月,能賺多少?”
“很多!”陸笙淡淡的一笑眼中寒芒閃動,“你知道這些糧商有多富么?全國近二成的糧食交易都經過他們的手。
解楚州之危我估算至少要一萬萬石,而這么多糧食儲量,幾乎已經占楚州周邊八個州的全部儲量一半。如果我們把這么多糧食全部買入,先不說錢不夠,就算夠也頂多買到這么多。
我們心底清楚,糧商他們心底也清楚。所以被我們買走點,他們就少一點。糧商如果賭在限糧令,那么他們一定會和我們搶奪份額。
所以一旦我們放出這些糧不是我們已經買來,而是他們受朝廷差遣前來談合作的話楚州糧商必定會和我們搶,他們甚至愿意以一倍兩倍的價格購買。
如此一來,等于我們在用他們的錢買我們的糧食。”
“但如果半個月后呢?”
“半個月后,我們已經先吃下了近三成,剩下的七成我們還能拿三成。依舊可以和他們坐下來慢慢耗。”
“這…”賀行之聽得腦袋里一頭霧水,但有莫名其妙的感覺高深莫測。
“陸大人,半個月之內吃下一萬萬石的三成。也就是三千萬石…我們有這么多錢么?或者說,糧商有這么多錢被我們…被我們…”坑這個字眼,賀行之久久無法說出口。
“沒錢…可以賒賬嘛…”陸笙臉上突然露出了陰森的笑容,“欠了錢,要是還不起不是還有官府收賬嘛…只要到了我們這里,該怎么判還用說。沒錢,就拿糧抵債,價格嘛,自然是慣例,糧價的八成吧。
官府解決債務糾紛,這應該不算強行侵占私人財產了吧?”
這個語氣再配上這個表情,別說被糧商看到會怎么樣,就是賀行之看在眼里都不寒而栗。
陸笙正要說話,突然話語停止了下來。轉過頭,看著門口。一道清晰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進來!”
未等對方稟報,陸笙先已叫他進來。進來的是玄天衛,名字陸笙已經叫不出來了。畢竟這么多人,陸笙不能保證每一個都記著。
來人進來之后悄悄的湊到陸笙的耳邊低語了一聲,頓時,陸笙的眉毛輕輕挑起,“還真的有不怕死的?”
“陸大人,何事?”
“沒什么要緊的事,在西楚城,有個糧鋪開倉放糧了。”
“那是好事啊?”
“但是,他把糧價私自提高了四成。”
陸笙說完,站起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西楚城,位于楚州西端,再往西,便是秦州地界。在得知有商鋪悄悄提高了糧價,玄天府沒有立刻動手,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需要陸笙親自拍板。
而陸笙也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各大糧商有些蠢蠢欲動了,既然跳出了一個,殺雞儆猴一定要的。
對方開倉很隱蔽,只開了一個時辰就關了門。雖然只有一個時辰,但也引起了西楚城百姓的瘋搶。短短一個時辰,收獲之豐都抵得上平時半個月的。
門面已經關上了,但掌柜的和賬房伙計卻在里面噼里啪啦的快速的計算賬目。剛才買賣太快太急,都沒時間記賬。
“掌柜的,共盈利三千兩。”
“看來明天還可以將價格太高三成…”
“可是掌柜的,我們這么明著和玄天府對著干…不好吧?萬一…”
“怕什么?我們是白馬城的人,后面是白馬城撐腰。他陸笙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敢得罪白馬城?別怕,這些錢連夜送去白馬城,給城主安個心,現在開倉賣糧正是時候。
楚州糧商膽子小被陸笙唬住了,這可唬不住我們…”
“砰——”一聲巨響,糧鋪的木門瞬間爆碎,碎屑激射,將說話的三人嚇得一大跳。還沒來得及發難,陸笙緋紅的身影大步踏出。
“本官是不敢這個時候得罪白馬城,但我想白馬城也不敢再這個時候得罪本官。尤其是為你們這兩個家伙,白馬城連屁都不會放。有人舉報,你們無視限糧令私自抬高糧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