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一盤之前裝的是小店的西湖醋魚?”突然,掌柜的捧起一個盆子問道。
“你確定么?”陸笙急忙問道。
“應該不會錯,小店的西湖醋魚是用小店特制的醋,其酸味之中帶有特有的異香,應該不會錯。”
“你說給你給你下單的是寧遠商號?”
“是,是寧遠商號。”
“你可愿簽字畫押?”
接過陸笙遞來的供紙,快速的掃了眼上面的內容。掌柜的發現并沒有什么不利的內容,接過筆快速的簽上大名,而后又按上手印。
“大人小店的菜品有什么問題么?”
“哦,沒什么問題”陸笙接過供紙吹了吹,“就是毒死了幾百個人。”
掌柜的渾身一顫,發直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陸笙。嘴角一抽,再抽 “別擔心,和你們關系不大。沒事了,回去吧,記得不許對外說。”
陸笙揮了揮手,打發掌柜的離開。掌柜的身體依舊抖得更篩子一般,兩條象腿,如軟塌塌的漿糊。幾乎是被馮建拖著踏出了房門。等到掌柜的離開之后,陸笙一頭扎進卷宗之中。
“寧遠商號,五年前成立的商號,旗下有一家拍賣行。奇怪,除了拍賣行竟然沒有別的產業。顯然這是個空殼公司啊。”
“空殼公司?你是說這個寧遠商號只是別人造的一個招牌,其幕后另有其人?”
“這是顯而易見的,你看,就算寧遠商號旗下的東珠拍賣行,其本身也沒有什么商業附帶。每三個月舉行一次拍賣會,而買賣會的寶物幾乎都是他人送來委托拍賣的。
拍賣行從中間抽取百分之十五作為報酬。你從這里看出什么貓膩了沒有?”
“貓膩?”段飛瞪著茫然的眼睛,過了許久突然笑了,“陸兄,以后我覺得還是少和你說話,也少和你琢磨案子。
畢竟,追查官銀你是主事,我只是奉命聽候差遣。以前行軍打仗的時候,我還被軍中稱為小諸葛,鬼狐。可是現在在你面前我就像個蠢貨。
你說都是一個肩膀抗著個腦袋,你的腦袋瓜怎么這么多這么多想法呢?”
段飛第一次對陸笙真情吐露,有些話,憋在心里實在難受。段飛也不是自負的人,與其智商被這么吊著打,還不如痛快的承認而后躲個清閑。
“人的智商都是一樣的,只是經過的訓練不一樣,所以思維方式有了不同。段兄,相比于自負來說,自棄更是要不得。再說了,不和你討論我和誰討論?
何大人這么把擔子交給我,自己拍拍屁股跑了,我身邊也沒別人了。相互探討相互補充有利于發現新的線索嘛。”
“別!就算探討也沒你這么折磨人的,你要發現了什么直接說不就得了。再說了,這擔子不是何大人給你的,而是南陵王。”
“南陵王?”陸笙疑惑的問道,“南陵王應該是大禹皇朝最為神秘的王侯了吧?組織上傳言,南陵王是皇上的影子。”
“不知道!”段飛慵懶的翹起腿放在桌面上。
“你不知道?喂,你是飛凌衛啊,你是南陵王府的近衛軍啊,你不知道?你和我交個底,南陵王為什么要把案子給我,他是怎么知道我的?還有,為什么一定是我?”
“為什么不是你?”看到陸笙捉急的樣子,段飛心底爽的飛起。
“我只是一個去年才考上功名的新近士子,而且還是近一個月才走馬上任。如果說從京城開始注意我應該不可能,他該注意狀元榜眼探花。
要說等我上任之后,我才只是一個蘇州提刑司主司,在南陵王府眼里,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我干啥了讓南陵王想到我?”
“應該,也許和你在京城認識的人有關系吧。不說這個了,這東珠拍賣行有啥問題?”
“抽成比其他拍賣行高了五個點。”
“那又怎么樣?”段飛疑惑的問道。
“抽成比其他拍賣行高,卻又有這么多生意,難道那群拍賣的人腦子被門夾了愿意多給錢?這種原因只有兩個理由。
要么寧遠商號背后的人很了不得,所以很多人需要巴結,要么就是這個拍賣行更安全。而如果是前者,他們何必這么大費周章?
在滬上府,最大的是寧國侯府,換而言之是長陵公主。長陵公主在滬上可謂只手遮天呼風喚雨,要收錢根本就不必要遮遮掩掩。
所以暗中送錢在別的府好使,在滬上府沒必要。所以,我更傾向于第二種。”
“安全?可你剛才說寧遠商號只是空殼何來安全?”
“那就是交易中的n有文章,你看看東珠拍賣行的條例。不問寶物從何而來,不問寶物歸誰所有。只要有東西,就可以拍賣。而拍賣者,也無需持有身份,只要有錢就可以。
我怎么看都像是一種洗錢方式。就好比這一件拍賣,年之遙知府的親筆畫作,拍賣價為五萬兩。年之遙是誰?哪個丹青大家了?他的畫值五萬兩?”
“你是說年知府也貪污?”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要說滿朝上下皆是貪官,我不信。但要一個挨著一個砍頭,絕對有漏的。年知府已經快六十了,升遷是沒機會了。再干個三兩年,差不多也該告老還鄉了。”
“哼!這個老雜毛,之前給我的印象還是個清貧的好官,想不到也是個貪官污吏。等這件案子了了,我就查他這個老雜毛,這些年貪墨的,要他全部吐出來。”
“段兄,水至清則無魚,我也不是替貪官污吏說話。年之遙在滬上府干了十幾年了,攢下才五萬兩銀子說明他貪墨的不算多。
而滬上府這些年也沒有出什么亂子,倒是百姓生活水平比起二十年前翻了十幾翻,那是實打實的政績。要看一個官是不是好官,主要不是看他貪不貪,而是百姓過的好不好。
一個兩袖清風的清官,未必是百姓之福。尤其是在滬上府,滬上府主要靠商業貿易,在這里當官,更需要才能。
相比于那些該千刀萬剮的惡人,年之遙反倒讓我感覺良善可親。不過這也讓我意識到這個東珠拍賣行應該是一個洗錢的機構。能讓一些不合法的錢變得合法,段兄,你想想看和我們查的案子有什么關系?”
“你是說盜匪在劫持了官銀之后,還會將官銀通過拍賣行進行合法化?可是,官銀不是還沒運到滬上府?”
“年之遙說沒進滬上府就沒有了?我對關卡的搜查并不樂觀。關卡搜查時死的,但人是活的。你信不信,如果我是劫匪的話,我有不下于五種辦法把這批官銀運進滬上。”
“那我們找來找去不是都無用功?滬上府的關卡是虛設,那其他府的不也一樣?”
“但滬上府卻是他們唯一可能落腳的地方。”陸笙輕輕的敲了敲地圖上的滬上府,“除了滬上府,任何一個府多出三百萬兩都不會無聲無息。
一旦驚起一點點漣漓,就是面臨全面追查的局面。無聲無息的消化這些官銀,只能是滬上府。而且,你看看這份訊息。”
陸笙拿起桌上的卷軸交到段飛手中,“寧遠商號在三個月前有一支遠洋商隊,三艘船,駛出了滬上港口。
那時候雖然戒嚴,但只搜查進來的船卻不搜查出去的船。船出去之后,再也沒有回來。當然,一次遠洋貿易,短則半年長則幾年也正常。可是,寧遠商號以前可從沒有商船啊。”
“陸兄的意思是這三艘船去了煙羅島?可是,僅僅去了煙羅島沒必要三個月都沒回來吧?”
“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寧遠商號有問題。不過這只是空殼公司,幕后黑手不明不便貿然出手。來人!”
話音落地,房門再一次被推開。
“陸大人,請吩咐。”
“悄悄打探一下,東珠拍賣行什么時候再舉行拍賣,暗中調查寧遠商號和東珠拍賣行的幕后老板,一切與之相關的情報,越是詳細越好。”
飛凌衛的情報能力果然很強,他們既是軍人,又是特工。在陸笙吩咐之后,僅僅過了半天時間,陸笙吩咐的相關情報就已經堆積在了陸笙的案頭。
“三天之后就是東珠拍賣行的開拍之日?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啊。”
“陸兄,你覺得他們會在三天之后洗掉這筆錢?可是,那可是三百萬兩啊!要是真完成這么大的交易,怕是會掀起驚濤駭浪吧?”
“他們不會細水長流啊!一次太引人注目,多分幾次就好了。三個月一次拍賣,一年總能把銀子消化吧?
不過我萬萬沒想到,寧遠商號的后臺竟然真的會是他!”
“誰?”段飛一把奪過陸笙手中的情報,瞪著眼睛看了半天都沒看到什么,“情報里有寫么?”
“沒有!”陸笙翻了一個白眼,“要是能這么直接就查出來,那他就沒必要借一個殼了。
但是你看到沒有,前年五月,海盜肆虐東海,寧國侯奉命摔滬上水師剿滅海盜。請求各大商號募捐款項,寧遠商號捐十萬兩,這比其他商號加起來都多。
去年月,同樣如此。這寧遠商號和寧國侯什么關系?值得他這么砸鍋賣鐵么?”
“不是說因為寧遠商號的親眷死于兩年前海盜劫持么?”段飛疑惑的問道,“為親眷報仇,合情合理!”
“是啊,但聯想到寧遠商號的背景和本次官銀劫持這件事就不那么合情合理了。你再想想,這次何大人奉命剿滅海盜,為何要從濟州調錢塘水師而不用滬上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