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瑞亞斯一行于談話翌日告辭離去,分別時,兩方仍舊保持著應有的禮儀與友好態度。
露西恩公主仍舊很美,夏爾也仍然保持警醒與疏離。但橫至在兩方之間的某些問題卻已然消散一空。
將話說清,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更友好與更純粹了一些。
但卻也因此而讓某些事情變成不可能。
起碼夏爾是這么認為的。
“紅顏禍水”離開了聚集地,讓這段時間一直暗藏躁動的林頓終于真正平靜了下來,夏爾也恢復了自己正常作息,默默等待著自己五十歲生日那天的臨近。
這種等待,在心有期待下顯得很漫長,卻又于現實面前轉瞬即逝。
夏季的陽光頗為燥熱,聚集地附近森林內一片綠草空地照映的干爽而又怡人。
名為阿瑞恩的邁雅少女操控著那由諸維拉鑄造的太陽船,攜帶著雙圣樹之中金樹枯萎前結下的果實于天際緩緩劃過,也讓其散發的光芒不斷轉移角度。
大地下,樹蔭影子因此緩慢挪動,靠近那片空地的一顆老榕樹的樹枝隨風搖曳。
其中一片樹葉的影子照映在兩位蹲在空地邊緣的精靈少女腳邊,暗淡朦朧,與地表茂密草地混雜一起,并不起眼。
“奇爾雅,如果你的辦法再不好用,我就要用我的了。”
淡淡清風拂過發梢,帶起發絲蕩漾飛舞,其中一位精靈少女面有不耐。
“別催,我能感覺到,我快要成功了。”
同伴回答,但目光卻并未脫離她手頭上的工作。
那是一只禿子,于陽光下灰鼻子不住地聳動,大眼睛水潤光亮,非常好看。然而此時它看起來并沒有任何野兔該有的活潑,反而很萎靡。
因為它受傷了,傷的還是至關重要的后肢。
棕長發的精靈少女蹲在那里,雙手覆蓋在傷口處,目光專注,努力讓自己發動著自身該有的天賦。
她的同伴則在一旁探頭瞧著,手中則拿著一只打開蓋子的木筒。
木筒內里有綠色液體晃蕩,但已經被消耗了許多。
“但你的辦法根本不起作用,奇爾雅,要…”
“知道啦知道啦,不要打攪我。”
可能已經醞釀好了,也可能湊巧,總之在這敷衍話語落下后,那少女雙手與傷口接觸位置突然亮起了一陣朦朧的淡綠色光芒,隨后當少女挪開手觀察之時,就發現,野兔后肢那本該流血的傷口已然結痂。
“我就說我的辦法肯定會有效的,藥劑在醫療魔法的輔助下效果更好!”
她充滿喜悅的嘻嘻笑著,同伴也為此高興。
只是這卻嚇到了那有所好轉的野兔,于是趁著她們一個不留神兔子就極速蹬腿跑掉了,害得她們因此錯愕不已 不過兩位南多精靈并沒有多在意這點,嬉笑沒一會,就歡歡喜喜的離開了此地,滿是喜悅的交談聲音漸行漸遠。
此處空地因此恢復寧靜。
但沒多久,原本她們駐留的地方就突然發生了一點奇異,卻仍舊不算很起眼的變化。
草地當中,榕樹的樹葉影子動了起來!
就見它寂靜無聲的劃過無數綠草縫隙、劃過兩米多的空地、劃過凹凸不平的樹皮、劃過樹枝…
最終它于榕樹一顆枝干末端靜止不動,與周圍其他樹葉影子混在一起,陽光籠罩下,仿佛萬千樹蔭斑點當中的一個。
然而卻不會有人想到,這其中實際另有天地。
朦朧的交談聲隱隱飄入耳中,仿佛河水極速流動的嘩嘩聲音不絕于耳。
虛無如同失重般的獨特環境讓夏爾整個人仿佛都飄蕩在無形的河水當中,雙腿搖擺如同潛泳。
但周身那“河水”卻并非淡藍或者透明色澤,而是五顏六色,各種光芒都有。
他就像是身處于一處充滿色彩的湖水深處,每時每刻,周遭光線都會折射變換,將這特殊之地照映的絢爛不已。
不過這種變換并非憑空誕生,而是源于他身前。
飄蕩在“湖水”深處的夏爾面前有著一片光影閃爍,仿佛一幅鑲嵌在水流當中的鏡子,鏡子之外一切都很朦朧,就仿佛透過漣漪水面看向湖面外一樣。
此地對光的感應似乎特別強烈,因此每次鏡子外景象發生移動,周圍的光線都會因此變換不停。
整體而言,夏爾就像是一個飄蕩在七彩湖泊當中的潛水者,而這片湖內卻又漂浮著一副獨特的鏡子。
他照著鏡子不言不語,卻又像是鏡中人在兀自觀摩打量著鏡子外那真正的世界。
但說打量卻也不正確,因為盡管夏爾面向鏡子,但他那因光線變換而陰晴不定的面孔卻一片平靜,同時眼眸也緊緊閉起。
事實上,盡管身體在此,但他現在并非是一個精靈,而是一枚樹葉,或者說,一枚樹葉的影子!
感官模糊,整個世界似乎都是灰暗無色的,隨著天空陽光照耀,隱隱同樣有種灼燒之感因此誕生。
變成影子的夏爾默默傾聽著兩位精靈少女的交談,默默觀察著她們對藥劑學的開拓與發現。
而當她們離去后,他則不斷“飄蕩前行”著,滑動于地表,朝著目的地“趕路”而去。
只是這種滑動在抵達一定位置后就突然停止了,并非是他想停,而是迫不得已。
就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繩索在拉扯著他一般,不論他如何“用勁”,影子身體都沒辦法再挪動分毫。
掙扎幾許后,他決定放棄,于是樹梢上不起眼的朦朧影子突兀地消散一空。
而“湖水”中的夏爾此時也驀地睜開雙眼,面對那鏡子外的森林景象與無數陰影,面露微笑。
只是沒給他停留時間,緊接著他就不由自主的被“鏡子”吸了進去。
猛烈如同從天空降落的懸空感驟然襲來,于空地另一側的老榕樹陰影處,夏爾整個身體“浮現”而出。
朦朧的寂靜消退,原本模糊的感官倏然清晰。
草地干爽而又冰涼,陽光被阻攔在陰影之外因此加重了周身的涼意。
渾身上下也充斥著一股強烈的酸痛,難受至極。他卻反而仰躺于草地上,望著天空開懷大笑。
太陽歷370年,仲夏,夏爾交代好一切事宜后離開七河,再次北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