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不知為何,氣溫一向寒冷的北境變得愈發溫暖。
腳下那原本被凍得硬邦邦的泥土地面,此刻也隨著頭頂烈陽照射而溶解軟化。
兩側原野一望無盡,前方一條充滿泥濘的道路直通一處建造于半地下的小鎮,而在小鎮后方,肉眼可見的,是一座高聳浩瀚的冰封“山脈”。
“詹姆舅舅,那就是絕境長城嗎?”
身旁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轉頭看去,金發碧眼的小女孩此刻正一臉好奇的望著那隨著太陽光照射而散發出璀璨光輝的偉大建筑。
在女孩身旁,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也就七八歲的胖乎乎男孩騎在一頭小矮馬身上,面容緊繃嚴肅的警惕周圍,神態仿佛小大人一般——來之前他外公曾叮囑過他,北境一點也不太平。
身后全副武裝的十多位騎士沉默跟隨著,而為首的金發騎士在女孩話音落下后,抿了抿嘴,隨后淡淡一笑:“是的,那里就是長城。”
“它看起來一點也不嚇人。”女孩聞言眨了眨眼。
不過這話落下,另一邊就傳來男孩的反駁:“笨蛋彌賽菈,嚇人的是長城外的野人,不是長城。”
“可是媽媽說長城上有烏鴉軍,烏鴉很嚇人。”
“媽媽又沒去過長城。”
男孩說著,抬起下巴道:“你應該去問提利昂舅舅的,他說他在長城上面撒過尿呢。”
小男孩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崇拜與向往,渾然沒發現后面那些騎士們忍不住憋笑的模樣。
“我也想問提利昂舅舅,可是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女孩咬了咬嘴唇。
“我們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男孩小大人一般承諾,隨后看向金發騎士:“對不對,詹姆舅舅?”
回歸凱巖城的生活似乎令這位原本溫順害羞的男孩性格略有改變,不過與他那個乖張桀驁的哥哥不同,他倒是更加令人喜歡一些。
金發的詹姆聞言默默點了點頭。
他原本光潔的頦下已然長滿了短短的絡腮胡。讓他看起來更顯成熟與消沉。
也渾然沒有了曾經那種弒君者的叛逆與玩世不恭。
家族的遭遇給他打擊很大。
野火于君臨爆發后,拜拉席恩家族的史坦尼斯國王,與蘭尼斯特家族的泰溫公爵成為了維斯特洛貴族領主們主要懷疑對象,這其中尤以史坦尼斯的嫌疑更大一些。
然而隨著七神神諭降臨,這種嫌疑徹底被洗清。
于是維斯特洛的大領主們,不論是真的義憤填膺,還是貪圖凱巖城的金礦。所有人在史坦尼斯帶頭號召下,劍鋒全部指向西境蘭尼斯特家。
盡管因為那持續半個多月的氣候變化,這種針對性軍事舉措受到了一定阻礙。但隨著世界恢復正常,有著充足理由的貴族們完全沒有放棄繼續的打算。
眼下西境已經岌岌可危,甚至沒等別人真正打上門呢,自家領主們就已然有些亂了陣腳。
察覺不妙的泰溫公爵則直接將他這位大兒子,以及兩位“外孫”趕了出來,前往遙遠的北方投奔公爵小兒子提利昂.蘭尼斯特。
被迫與家族和愛情分別的苦楚令詹姆備受打擊,這也造成了他此刻異常沉默。
“希望父親說的海外盟友能夠可靠。”
默默念叨著這句一路上念叨過不知多少次的話,詹姆.蘭尼斯特下意識摸了摸腰際別著的長劍劍柄。
這似乎是祈禱,但又不是。
畢竟他能像誰祈禱呢?
信仰的七神已然偏向了自家敵人,根本不會幫助他們。
然而弟弟提利昂卻又和那七神使徒密不可分…
這種亂象令金發騎士頗為茫然。
他不清楚此行投奔提利昂之后會發生什么,盡管對方在信中充滿自信的承諾了許多,但那封信距離現在的時間可不短了。維斯特洛信息交流非常不方便,在北方他們也沒有朋友幫忙傳遞消息,更不敢大張旗鼓的趕路…
正當詹姆憂心忡忡,且對自身一行人未來有所忐忑之際,不遠處出現的喧嘩吵鬧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抬眼望去,遠方一條長長商隊映入眼中。
發生了什么?
那商隊距離他們所在位置并不遠,看情況好像正陷入內訌當中,打斗很激烈。
懷疑其中有詐的詹姆迅速抬手,示意身后騎士們警惕。
武器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一位騎著棕黑色戰馬的斥候小心而不失速度的策馬上前,圍繞那商隊周圍轉悠了一圈后,迅速回來匯報。
“大人,商隊的人正圍攻一位雇傭兵。”
匯報時,斥候臉色有點古怪:“那雇傭兵很厲害,一對七八個也沒落下分,甚至咬死了商隊的護衛隊長。”
“咬死?”詹姆聞言一怔。
“沒錯,他的牙齒是那種…那種…”斥候腦子里的詞匯量不高,說不上來,于是他轉移話題道:“雇傭兵力氣很大,而且不懼武器攻擊。”
聽到這些,詹姆倒是提起了興趣。盡管那雇傭兵似乎很厲害的模樣,但他并不認為自身一行人會因為一位野路子而陷入危險。于是他揮手示意后,隊伍迅速向著那遠處商隊趕去。
事實也和斥候說的沒什么差別。
身著棕色皮甲,被商隊護衛們圍攻的雇傭兵的確顯得頗為勇武與無畏。
面對周圍射來的箭矢以及伸來的長劍,他不但不閃躲,反而盯上一個目標就撲上去撕咬抓撓,瘋狂神態仿若野獸。
同時,如果有人與他近距離交戰,那么不論敵人身板有多大,他都能一拳頭將之打倒在地,或者干脆掀飛!
不清楚這場戰斗持續了多久,但長長的車隊周圍已然凌亂分布了許多死尸。鮮血流淌匯聚,將腳下本就泥濘稀疏的道路浸染的一片黑紅。
兩側原野微風拂過,血腥氣息彌漫周圍,令人下意識皺緊眉頭。
而此刻圍攻那雇傭兵的,只有那么七八個。這些人的戰斗信念似乎也根本沒剩多少了,估計要不是詹姆一行人的出現,他們已經準備逃跑。
“騎士大人,請幫幫我們,他是個殺人犯!”
騎士們的到來令被護衛們護在身后的商隊首領大喜過望,他忙發出求救,然而喊到一半,卻又因不遠處那雇傭兵的呲牙咧嘴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盡管這群人并不是他們蘭尼斯特家自家領民,但詹姆仍舊回應了商隊首領的求救。
揮手之下,一位騎士迅速策馬上前,馬蹄敲擊大地的連綿聲音不絕于耳,騎士手中長劍橫掃,直接將那正大肆逞兇的雇傭兵一劍拍翻在地!
這顯然惹惱了對方,于是雇傭兵爬起來后不顧商隊其他人,一臉猙獰的彎腰沖向正于不遠處掉轉馬頭的盔甲騎士。
他的速度很快。然而他的敵人與商隊那些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農民泥腿子組成的守備人員可不同而語。
不說長久的戰斗訓練,就單單騎士身上那硬邦邦的全身板甲,就不是尋常手段能夠破開的。
察覺到敵人力氣大,同時不怕受傷這點的騎士迅速做出了應對策略,他先是一夾馬肚子,躲開雇傭兵的襲擊,隨后揮動長劍,以武器尖端對敵糾纏,以免對方纏身而上,交鋒幾個回合后,戰馬突然飛竄靠近,手中鋒利的武器又是一個橫掃,直接將這怪人腦袋給砍了下來!
動脈血液在人體壓力下迅速竄出飛濺,陽光下噴灑的模樣仿若噴泉,也迅速浸染了臨近騎士盔甲甲布一身,但習慣于戰場殺戮的騎士對此卻不以為意。
收劍入鞘,騎士回首看向金發詹姆,示意戰斗結束。
戰斗的確也結束了,雖然不怕受傷,但腦袋被砍掉的雇傭兵顯然沒辦法再爬起來戰斗,盡管他臉上猙獰依舊。
不提商隊人們千恩萬謝的模樣,詹姆.蘭尼斯特策馬來到戰場處,低頭俯視著那長著一嘴尖銳齙牙的斷頭,皺眉不解。
力大無窮、速度快、不怕受傷,模樣和正常人有明顯差別…
“這是什么東西?”
他對此很疑惑,但并沒有時間給予他思考,身后就倏地傳來一陣嘩然聲!
伴隨著女孩彌賽菈驟然尖叫。詹姆內心咯噔一聲,猛地回過頭去。
然而入目所見場面卻并非他想象當中那樣。
只見騎士隊伍當中,女孩身旁,原本小男孩托曼所在位置,一灘衣物凌亂折疊在馬背之上。
而在馬匹身下,一只毛發金白相間的短腿狗正翻滾掙扎于泥濘地表,似乎剛剛從馬背上摔落。
站穩后,渾身臟兮兮的小東西下意識抖了抖身,吧嗒吧嗒踩著地面泥巴于原地轉了幾圈后,它轉頭看向詹姆.蘭尼斯特,眼神無辜的汪汪叫了幾聲。
茫然的看了看這條狗,又仔仔細細掃視了一遍周圍,金發騎士忍不住長了張嘴,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