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飄零在寧紅豆耳朵邊嘮叨過很多話,有些忘了,有些就記下了,這些話有些只說過一遍,有些卻反復嘮叨,似乎生怕寧紅豆會忘掉,其中就有一條法則,葉飄零嘮叨過不下百遍:“修行界有一條饑餓法則,也叫宗門第一法則。”
“所有能在修行界活下來的修行者或是宗門,都是一條一條的餓狼,永遠都是處于饑餓的狀態中,永遠都在覓食。每一條餓狼都潛行在山林草原風雪之間,它們會用利爪撥開擋路的樹枝,并且竭力不讓自己的腳步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連呼吸都必須要小心翼翼。”
“再強大的宗門或者修行者,都必須小心翼翼,因為山林中到處都是跟它一樣前行的敵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誰敢保證永遠無敵?”
“如果發現了食物,這些餓狼只會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撲上去,搶走食物,然后迅速躲起來,消滅干凈痕跡。”
“一切都必須謹小慎微,走錯一步,可能就是滅亡。”
“這不是危言聳聽。”
“因為。”
“威脅無處不在!”
“饑餓如影隨行!”
這些話。
寧紅豆記住了,記得清清楚楚,只不過以前認識的不深刻,自從離開了葉飄零的保護,越來越覺得,這話說的真好。
夜色中的寧紅豆,嘴角笑的很燦爛,看上很陽光,人畜無害,可內里思索的狠辣卻讓她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
月末無月。
黑云壓城。
寧紅豆帶著春夜與花桔梗一路朝永歡坊西側的三九坊潛行。
白日里的永歡坊與黑夜里的三九坊,那絕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寧紅豆賣餛飩的時候就聽說過了,永歡坊西邊是整個神都洛陽城三教九流的聚集地,賭坊、商販、青樓、酒家、乞丐、腳夫、雜耍藝人、窮酸書生,還有密度最高的地痞流氓。
反正入夜之后的三九坊就是洛陽城最骯臟最惡毒的地方。
斗毆打架,搶劫勒索,在這里就是家常便飯,別說是京兆府,就連大理寺的神捕輕易都不愿意去這里辦案。因為,就算是辦成了案子,到頭來也不會有什么油水兒,都是一群死窮死窮的爛人。可這種地方又有存在的必然,比如,上面的貴人需要找個替死鬼什么的,這里可是最好的去處。
夜黑風高殺個人,裝起來直接帶走,個把月出去都不會有人去報官的。
洛陽城那些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對這里那可是禁地,只要出門,家里邊定會吩咐,去哪兒都成,三九坊萬萬不能去。
這就是洛陽的毒瘤,又丑又臟,但不能伸手割掉,這里割掉,別處就會再長出來。
長樂客棧每天都有地痞去門口約架,這些地痞自然不是幕后的主使,可卻是最容易尋到的人。
去哪兒尋?
寧紅豆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三九坊。
不用去甄別誰真的去了長樂客棧,寧紅豆相信,只要撕開一個口子,自然會有人告訴她。
兜兜轉轉。
寧紅豆最后把目光落到一處地方。
那是一條狹窄破舊的小巷子,七拐八拐的巷子里,搭著一個破倉庫,門板上歪歪扭扭的畫了一個‘鹽’字,畫的比蟲子都丑。
站在破倉庫的外面聽了聽,里面全是喝酒劃拳的聲音。
花桔梗握緊刀就準備進去,被寧紅豆一把拽住,眼睛狠狠瞪了那三把刀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手癢,可以,別動刀子。”
很快。
破倉庫里就傳出一陣叮叮鐺鐺的打斗聲,打斗開始的突然,結束的更突然,一盞茶都沒用掉,就安靜下來。
寧紅豆沒動手。
春夜懶得動手。
全都是花桔梗的功勞,這小妞兒需要發泄一下。
拽過來一把椅子,寧紅豆安安穩穩的坐下,花桔梗腳丫子踩著一個醉漢,春夜卻看上了旁邊一攤子好酒。
被踩著胸口的醉漢,旁邊還躺著七八個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只不過,這時候全都呲牙咧嘴的喊疼。
寧紅豆朝里邊望了望,一袋子一袋子的私鹽,碼放的整整齊齊,她今晚可沒時間廢話,直接敲了敲椅子的把手:“你們誰是這兒的老大?”
除了喊疼,沒有一個人回話。
寧紅豆撇撇嘴,沒覺得意外,不緊不慢的說:“夠義氣,佩服,沒喝醉的就聽好了。方才是手下留情,誰要是想死,可以繼續講義氣,繼續嘴硬。”
拿起酒桌上的一把刀,輕輕磨了磨指甲:“也不知道這刀子夠不夠快,我幫你們數三個數,如果沒人說話,就對不住了。”
沒有再磨嘰。
寧紅豆直接開始報數。
“三。”
地上喊疼的聲音非但沒減小,反而更大了。
“二。”
有兩個人悄悄睜開眼縫兒,看了看情況,繼續喊疼。
“一。”
好吧,數數結束,沒人說話,這些地痞流氓全都是從小打到大的,誰還會真的害怕數數呢,哪一個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
他們這些人都在賭,賭寧紅豆不敢下死手,賭寧紅豆心有畏懼,賭寧紅豆天性善良。
然后。
他們賭輸了。
一陣冷風吹過。
方才叫喊最厲害的三個大漢,前一刻還在演戲般呻飲,后一刻整個人四肢百骸就是一陣鉆心的刺痛,想喊疼,卻發現嗓子眼根本發不出聲音,豆大的汗珠刷刷的往外冒。
寧紅豆沒動刀子,她只是伸了伸手,發了三道劍氣,劍氣在普通人身子里游走,比凌遲處死還爽…
三個數,三個人。
無聲勝有聲。
傻子都知道這三位沒了聲音的漢子在受罪,而且是一種酷刑,隱隱約約能看到皮膚下面有東西在動。
“蠱蟲嗎?”
“好惡心!”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寧紅豆露出酒窩淺淺的笑,又準備開始數數,可這次,第一個數都沒開始數,地上就有人開口了:“我們老大是蛇頭三,出門取貨了,半個時辰之后回來。”
地痞流氓不是死士,別看他們整日里打打殺殺,看似不畏生死,其實最怕死的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