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肥貓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錦衣衛所,留下一地莫名其妙的躁動與不安。
這躁動是徐簾幕心底的躁動,不安慌亂在黑夜中持續的彌漫加重,一直延續到天亮前,然后他就背著一個大箱子離開了錦衣衛所,悄悄入了后宮。
先帝在世的時候,徐簾幕就能自由的出入后宮,現在宮里的主人換成了斐南衾,他一樣可以自由出入,錦衣衛的指揮使如果這點本事都沒有,那他都不配肥貓的一頓挖苦。
李天意終究是不愿意再去寢宮見斐文秀,反而是躲到了側宮的書房中等待,反正那位皇太后也知道自己的動向,洞房花燭夜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幌子,去給她請安一樣是做給文武大臣們看的幌子。
御書房燭火通明。
李天意站在一張羊皮地圖前愣愣出神。
徐簾幕來的悄無聲息,來的有些讓李天意詫異,遞上一張紙,上面寫著:“見過陛下。”
李天意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見過陛下?你是誰?你見過我?”
徐簾幕遞上第二張紙條:“我是錦衣衛所新上任的指揮使,我叫徐簾幕。”
李天意看完便沒了興趣,這種職務,想來早就讓那個惡毒的女人收買了,還是新上任的,看來是手刃了自己的老上司。
只是,這時候來找自己,做什么?
苦肉計?
貼身的眼線?
試探自己內心的想法?
李天意都有些想笑:“真當自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還是想瞧瞧自己的演技有沒有進步?真是閑情雅致的緊啊!”
搖搖頭,李天意裝作很友善的模樣:“徐指揮使找我何事?”
徐簾幕看著李天意的微笑,挺了挺身子骨,又抽出一張紙條繼續介紹自己:“我叫徐簾幕,是一只肥貓喊我來的。”
一行字。
李天意的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沒有說話。
李天意沉默不言。
徐簾幕同樣是閉口不言。
兩個人眼睛對視著眼睛,良久的對視,一直到李天意的眼珠發酸,他才眨了眨眼,咽了一口唾沫:“徐指揮使找我何事?”
同樣的問題,問了兩遍,意思自然不同。
徐簾幕沒有再遞上紙條,直接將自己背后的大箱子咚的一聲放到地上,從聲音上就能聽出來,大箱子里的東西很沉,非常沉。
李天意沒有猶豫,伸開箱子,入眼全是一本一本的冊子。
這個到是有些出乎預料。
他現在需要的可不是書啊。
有些無奈的拿起一本,李天意隨手翻開:“御林軍第十七驍騎營花名冊…”
往后翻,全部都是一個一個的名字,名字后面是簡短的戶籍介紹:“這是?”
徐簾幕恭敬的抱了抱拳,沒有再打擾,直接就離開了御書房。徐簾幕離開的同時,李天意的身后就出現了一只肥貓,雖然走路一瘸一拐,可走的怎么看怎么霸氣,這是一只走路帶風的肥貓。
這個破曉的清晨,深冬暮雪,天寒地躁,可李天意第一次覺得心里有了一絲暖意。因為,宮里來了一只貓,宮外多了一只眼…他,終于不再是一個人‘戰斗’。
清晨的神都還是頗有些涼意的,尤其是霜霧下的神都,早晚時分的涼風非常的寒冷,能涼到刺人的骨頭。
時辰已經不早。
可寧紅豆他們暫住的小院里,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沒有起床,因為太累了,連續三天清晨出門,深夜回家,鐵打的身子都要吃不消的。
天,亮的又晚。
從窗戶縫兒里都能感覺到屋子外面的寒意。
寧紅豆也實在不忍心再折騰他們,霜霧又重,多半也不會有幾個人出門吃早點,心里想著:“那就再晚些出去,讓她們多睡會兒。”
三天的孕養,寧紅豆終于填滿了一個孕穴的劍氣,養的晚不一定就養的慢,厚積薄發,寧紅豆從來都是相信奇跡的。
木劍在手。
十二個基礎動作,連續練習了一千遍,一直練到日上三竿,練到滿頭大汗。緊接著就是自己獨創的劍一守,劍二蛇動…
劍三在寧紅豆的心里已經有了些模糊的目標,但不是太真切,需要再打磨思索。
上魔山的路還很長,急不得,也沒人能幫她,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
天邊有悶雷掠過。
洛陽不似北境的嚴寒,雪是很少的,多是冬雨。
寧紅豆抬頭與霜霧中的蒼天對視,隱隱電閃,細密的冰雨打在屋檐窗棱上啪啪作響,如萬蟲食谷,如清風過竹。
寧紅豆眼眸發亮。
大步跨出,木劍平平的橫斬冬雨,云厚天低,洛陽城在冬雨中忽然就變得天黑下來,萬籟俱寂,唯有天地間無邊無際的雨聲。
這雨聲,不急不緩不密不疏不間不斷,非常舒緩又非常舒展的撒開,如一副細沙般覆蓋了整座城池。這冬雨很涼,打的洛陽人的身子更涼,只是不知道這心里涼不涼。
都說潤雪兆豐年,冬雨可沒這個功效,甚至這冬雨還會壞了耕地,因為它連地皮都沖刷不開,對來年的春耕半分用途都沒有。
李天意頭一天才大婚。
第二天這洛陽便下了一場冬雨。
加上之前他心悅誠服的祭天,卻沒有祭來潤雪,百姓間沒人說,心里卻都開始嘀咕:“這陛下是不是心不誠啊?老天爺怎么也沒給咱洛陽人下場雪呢?只顧著洞房花燭可不成,沉迷后宮女色不是好皇帝!”
寧紅豆在冬雨中舞了一整天的劍,劍三有了些眉目。
一直到冬雨停歇,這才帶著大伙兒出攤,說好的每天出攤,那就要每天出來,一文錢也是錢,七個人的生計可都是靠著這些辛苦錢支撐的。
天地蒼茫。
晝夜交替。
又是一個夜。
永歡坊的最里面,寧紅豆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包餛飩,不吆喝,也不生張。
夜走到最深,寧紅豆幾乎就要收攤子的時候,一個少年帶著一只肥貓就出現了:“來一碗餛飩,還跟昨天一樣,辣椒餡兒的。”
寧紅豆聽聲音就知道是昨天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愿意說昨天是騙他的,只好說:“不嘗一嘗其他餡兒的?洛陽人可不是只喜歡一種餡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