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就日間在戲樓里的事一五一十全吐露了出來。
房大奶奶饒是個見慣風浪的,聽完這席話也不由得頻頻倒吸著冷氣,整個人也氣得發起抖來!
“你是說,魯御史家的老三當著你們的面對質,說出他跟沈弋私下有染的事實,而沈弋一面跟他糾纏不清,一面又還暗地里與昱兒有私下往來?”
青枚抬頭覷著她,沒敢說是也沒敢說不是。
房大奶奶氣瘋了,抬步便往扶風院去。
房昱正由小廝侍侯著清洗傷處,猛地聽見說房大奶奶過來,頓時七手八腳地將衣服套在身上,又抬手捂臉,背對著門口。
“你給我轉過來!”
房大奶奶進門便是一聲怒吼。
房昱無奈,轉過身來,露出一臉如打翻了丹青盤子的傷。
房大奶奶氣得鐵青,急步走上去:“你個不肖子!”
屋里亂成一團。
門外這時候忽然又傳來稟報:“奶奶,沈家二奶奶三奶奶過來了!”
“不見!”
房大奶奶回頭怒斥,面色鐵青瞪視著門外:“但凡是沈家的人,往后再也不見!”
華氏與陳氏碰了個硬釘子回到府里,整個府里上下便全知道了。
這事原本府里除了長房二房,還有沈觀裕之外,暫且沒有什么人知道,沈雁晚飯也平靜地與沈嬋萱娘在碧水院里吃著,自然她們也知道沈弋出去過的事,也曾問起沈弋為什么不邀沈弋一起出來,但沈雁可不認為她這會兒有心思跟她們一塊樂呵。
而華氏她們奉命去房家賠罪鎩羽而歸,很顯然就都傳開了。
而魯家這邊暫時沒有什么動靜,并不知道魯振謙有沒有把事情說給魯夫人。但即使是說了,在魯振謙接連打了沈弋與房昱之后,也不可能再有立場來沈家尋晦氣,沈家若是日后能把這篇給翻過去,當作無事繼續往來。只怕他們也會裝作無事人。
沈雁說不關心這事進展是假的。
魯振謙后面那番話直接捅破了沈弋的心思,使得她想要嫁入房家的意圖曝露于前,雖然沈雁是早已經清楚,但當面被人撕破臉。而且沈雁還沒給任何機會她插嘴解釋,這些都足夠沈弋消化的了。而今兒這事一出,魯振謙這邊就算是出了氣,可房家那邊呢?
這從房大奶奶的態度就看得出來。
房昱是個有分寸的人,她知道。從魯振謙揭穿了沈弋之后他還維護著沈弋這點也可以看出來,他不是那種會把事情鬧到令女主無法收拾的地步。但他心意如此,房貫夫婦卻不一定了。
但她該做的都做了,也叫做問心無愧。倘若當時真讓兩家小廝把各自主母請過來,那么在戲園子里丟臉的還是沈家,而那會兒沈家并沒有長輩在,房家倒是有機人當面出口惡氣,可沈雁并沒有那么好心,會站在房家的角度期盼著沈家的人出丑。
而她更是不會暗中把沈家長輩請過去接受房家的質問的,魯振謙行事太過不計后果。沈家長輩過去只有理屈辭窮的份,三家大人在那種地方對質完全不會有更好的結果。
房家這邊碰了壁,沈觀裕也沒轍了,但一時之間卻又無法,只得等翌日朝上見了房文正再說。
這一夜長房里的燈居說直到天亮才熄,而彌香閣傳來的消息,沈弋回房后眼淚就一直沒干過,季氏聽說完事情后也大驚失色,又深怕沈弋想不開尋短見,竟是從旁陪了一夜。
沈雁也跟著到天亮才歇。
翌日早上在議事廳。扶桑她們見著季氏果然一夜之間如同老了好幾歲似的,整個人萎蘼不堪。
下晌沈雁午覺睡得正香,忽然就被福娘給推醒了,“姑娘。房家派人過來退親了!咱們家都鬧開鍋了,奶奶已經讓人去通知老爺和二爺了呢!”
沈雁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雖然有準備但也忍不住吃驚。
“房家可有說什么?”
福娘道:“倒是沒明說什么,來人是房家的管事,還有郭二奶奶也陪同著,面上說是原先不知道大姑娘竟還有早就已經議婚的對象。所以魯莽了,如今知道了,就沒有再橫插一杠子的理兒。是房家高攀不上沈家什么的。郭二奶奶似乎也不知道實情,在旁邊尷尬得很,還幫著勸說。”
連郭二奶奶都不知道,只是撂過來這么兩句話,看來房家的厚道名聲還真不是假的。
她掀了被子下地:“咱們去瞧瞧。”
長房這邊房家的人和郭二奶奶已然告了辭,華氏陳氏曾氏她們都聚在屋里沉默著,陳氏曾氏雖然到昨兒才聽說這事,可房家的人撂出來的那話也著實夠嗆,而沈弋又面上灰白如同丟了魂兒似的,大家便是連勸都不知從何勸起 沈觀裕和沈宓緊接著就趕回來了,各自頂著一臉鐵青進府,直接便去了上房。
眾人見著他進來,頓時默立到一旁去了。
沈弋顫巍巍站起來,垂手立在簾下。
沈觀裕喝道:“給我跪下!”
沈弋身子一搖,便跪了下去。
沈觀裕咬牙怒視于她:“我沈家的姑娘嫁得好固然重要,但我沈家的名聲更重要!
“你這么做,往后讓我在房閣老面前如何抬得起頭?!我原本當你是孫女輩里最得體知輕重的一個,沒想到你竟比那庶出的瓔姐兒還要不如!瓔姐兒至少不曾傷家里的臉面,你呢?敢情你從小讀的那一肚子書竟是白讀了!
“打今兒起,你就留在長房侍低奉太太湯藥,這門婚事就此作罷!我會給你盡快安排一門親事,往后無論你榮華富貴,還是貧賤低微,都跟娘家沒有半點關系!”
沈弋失聲痛哭,躬了身子下去。
“老爺且慢!”正在這時,沈雁快步走進來,直接與沈觀裕道:“大姐姐的事容后再議,怎么解決跟房家的矛盾才是要緊。眼下房家并未把昨天的事擺在面上,也未曾告訴郭二奶奶,可見是還顧著兩分情義的。
“咱們若是對此不加理會,恐怕反倒辜負了房家一番好意。”
沈觀裕也是氣頭上,這會兒聽得沈雁一說,倒是也冷靜下來,他沉哼道:“她自己做下的孽,難不成還要讓我腆著臉去房家求著不要退婚不成?就憑她這般,就是嫁去了房家也得不到什么好結果!”
老爺子生氣雖生氣,腦子還是清醒的,這門婚事很顯然就是黃了,房家不可能會給自己弄個這樣的嫡長孫媳回去,沈家也冒不起這個險再讓沈弋去房家攪和。
但是眼下婚事雖然黃了,和房家的關系卻不能聽之任之這么僵下去!
他抬眼望著面前這個曾經疾言厲色逼迫著他嚴懲沈夫人的孫女,從妻子重病以來頭一次正眼落到了她臉上。
沈弋也暫停了哭泣,怔怔地看向她。
“那倒也不用去這么做。”沈雁感覺到沈觀裕目光里的凌厲和凝重,渾不以為意地在道:“退婚這種事傷的不只是一家的臉面,咱們兩家都是朝中有體面的人,如果不到這樣萬不得已的地步,房家不會退婚的。
“大姐姐與房昱私會之事,傳出去對房昱也不利,如果真把這事抖落出去,他們也該知道,沈家即使理虧,從此兩家也是不可能交好的了。所以從郭二奶奶也對這事不知情來看,我想他們多半也是不愿意多出咱們家這個對手來。
“倒不是說他怕咱們,能夠維持下點頭之交總是好的。
“這件事我們理虧,怎么也推諉不過。如今退婚勢在必行,但若能夠想個法子仍能讓房沈兩家結親,如此一來顧全了兩家的臉面,二來又化解掉此事帶來的尷尬,二來大姐姐被退婚這事到時雙方也能有默契地加以掩飾,豈不是好?”
說到底這事也是因為房昱與沈弋私下有瓜葛才被魯振謙抓到了把柄,房家那么講究體面,又怎會把全部責任推到沈弋頭上?沈家當然不能反過來訛人家,但沖著這點契機,能夠努力一下總是好的。
聽得沈雁這話,大家面面相覷起來。
沈觀裕也凝眉沉思著。沈弋不能嫁過去,但仍與房家結親,是另外選個姑娘嫁過去的意思么?
“如此也是可行的。”正想著,沈宓已出了聲,“只是房貫還好說,可房大奶奶多半因為這件事尚在氣頭上,我卻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同意?”再說了,要再結親的話,沈瓔去了莊子里,沈弋已經出局,只剩下沈雁自己,沈雁當然不可能替沈弋嫁過去,那又找誰呢?
“你有什么想法?”他又問。
旁邊沈弋已經僵直著腰,睜大眼望著沈雁。
季氏眼里也透著探究,往沈雁身上掃過來。
陳氏也不免覷了兩眼沈雁,都知道房昱是個出色的人選,難不成沈雁這是在給自己謀前程?
因著凈水庵里那一回,她對沈雁乃至二房態度都轉變了很多,沈宓多次勸說沈宣與她和好,這哥哥當得也叫做盡責盡職,她原不該把沈雁往這種事情上想,但眼下她若不是這個意思,又會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