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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咋賠?

  一來得不到外家助力,二來還得面臨來自沈宓的打壓,杜峻這一生不也等于是毀了?!

  沈思敏愈想愈無法自抑,扶著一旁樹干急喘起來。

  季氏她們冷眼瞅著她,倒是也沒有一個上前去扶。誰讓她算計的是二房呢?連長房自己如今都得傍著二房,才好使沈芮將來有個好靠山呢!

  沈雁覷著沈思敏,說道:“姑母既然不同意,也不能勉強。不過瓔姐兒傷在杜家手上,落得這樣的地步,終歸這筆帳還是要算算的。親兄弟明算帳嘛,我們必須作最壞的打算,假若瓔姐兒這輩子嫁不出去,杜家該怎么賠她?

  “大伯母如今管著家,杜家要怎么理這筆賠償,還請給個示下。”

  季氏早對沈瓔心有不滿,眼下沈思敏又是外人,這要是讓她做強了,往后她們這些做嫂子和弟媳婦的豈不在她面前得低下半個頭?讓杜峻娶了沈瓔,如此既可讓沈思敏吃個啞巴虧,又能拿這婚事壓著沈瓔在沈家再也沒了斗志,她自然樂見其成。

  她嘆了口氣,說道:“這要說理賠,女兒家一輩子可就大發了,光是這小子嗣上的事就沒法兒賠吧?再說兩家終歸是姻親,真若結了這個梁子,就是再有情分日后定然也淡了。我看姑爺姑奶奶要是沒什么別的不方便,就還是應下這門親事罷。

  “當然你們要真是不同意,那咱們就還是照規矩來。峻哥兒在府里胡鬧也不是頭一回了,瓔姐兒攤上這么樣的病還得一輩子,咱們作長輩的總也得替她想想。姑奶奶要是想好了,我這就讓人去請人來做個公證,議定了賠款,日后便就兩不相欠。老爺瞧著可行?”

  兩不相欠,也就是說兩府這情份就斷了?

  沈思敏聽得季氏這么一說,心里立時又噴出一股血來。

  杜如琛在地上跪了半日,沈觀裕也當沒他這個人似的,早就羞憤得恨不能鉆進地縫里去了。

  而當見到沈思敏不但不改變姿態來爭取善了,居然還在這里為著這件事而糾結,心里也就愈發氣惱。頓時便從地上站起身來,也不顧沈思敏什么態度,直接走到沈宓沈宣面前:“今日是我們的過錯,還請逸塵看在兩家至交的份上,許我杜家與沈家再結兩姓之好。”

  他也知道眼下不管怎么樣都是沒可能再與沈家回到原先,也等于徹底失去了沈宓這個靠山,可是他若不答應,那等來的只有更徹底的絕望!他不會天真到以為沈思敏設局恐嚇沈雁之后,沈宓還會把他們當親戚和親人,賠錢只是個幌子,只有斷絕了情份的兩家才會用錢來了結恩怨!

  跟沈宓成了仇,便等于是跟整個沈家成了仇,他怎么可能不去爭取最后的這點情份?

  哪怕是只留下點面子情,也總比從此撕破臉皮要好!

  沈宣側轉身望著遠處,并不答話。

  很顯然沈思敏的態度已然刺傷了他。

  杜如琛咬咬牙,站直身,走到沈思敏面前:“兒女婚事,你也表個態!”

  沈思敏與杜如琛成親十多年,從來沒見他以這樣的態度對待他,事已至此,只得撇開頭道:“既然都這么說了,我還有什么不同意的?”

  沈宣冷笑道:“姐姐這話,倒真像是我逼著你們跟我結親似的。也罷!就按大嫂的說法,請個中間人來,咱們就好好議議瓔姐兒這傷病該怎么賠罷了!也省得姐姐到時說我沈家仗勢欺人!”

  “夠了!”

  沈觀裕沉聲發話,喝住了沈宣。

  沈思敏垂下頭,咬著唇閃開到一邊。

  沈觀裕默望了她片刻,而后寒著臉道:“遠楣既已提了親,此事就這么決定!擇日不如撞日,老大家的去安排安排,即日訂親換庚貼!”

  說完之后,他便拂袖出了院門。

  那背影,看著竟有幾分蕭索似的。

  老爺子發了話,全府上下便就即刻行動起來了。四房里這場餞行宴,頓時改成了訂親宴。

  至此,沈雁才心滿意足回了房,招呼丫鬟們收拾殘局。

  枕香閣里只放進去兩條蛇,余下的都被葛荀抓進了麻袋里。兩條蛇很快就被抓獲,危險解除。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沈思敏是外客,更是沈家的姑奶奶,為著沈家的名譽著想,她不可能像對待沈夫人那樣對她痛下殺手,而沈瓔雖則是被逐去莊子上,但她的歸宿不定下來,誰知道她什么時候又出夭蛾子鬧著回府來?

  總而言之只有絕了她的后路她才能徹底老實。

  這姑侄倆不是挺合拍么?索性就讓她們往后時時刻刻朝夕相對好了,婆媳倆聯起手來算計著杜家的人,又或者是相互算計著對方,怎么著都比算計沈家來得精彩罷?

  不過,沈瓔要想成為沈思敏的伙伴,還得使勁長腦子。沈思敏機關算盡,結果在娘家討了個庶女回去做兒媳婦,而且還是個這么不省心的,她不氣出血來就不錯了,能把她當成自己人?而杜峻這廝則遺傳了他娘的眼高于頂,又怎么會甘心娶個庶女為妻?

  她們這么樣,也不知道算不算死得其所?

  碧水院里的丫鬟們,關上門后歡呼聲都快把屋頂給掀翻了。

  這邊廂季氏的動作非常迅速,再加上有著陳氏和華氏的踴躍相幫,很快關于訂親的準備工作就做好了,因為老爺子說擇日不如撞日嘛,當然不可能事事齊備了,該將就的還是得將就些,于是不到一個時辰,這親就訂完了。

  等沈瓔從昏睡中醒過來,她已經成為了杜峻的未婚妻。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了日后在沈思敏這樣的厲害婆婆手下討不著什么好果子吃,還是因為兩度被杜峻欺負留下了陰影,總之當她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第一反應不是害羞不是高興,而是哭著喊著不同意!

  不同意?這個時候誰能由得你不同意?莫說沈宣左思右想之后松了口氣,就是沈思敏,如今親都訂了你還來說不同意,這不就是要退親了么?杜家是什么人家,豈能由得你提出退親?再說了退了親,就她這得性,往后還上哪兒找這樣的婆家?

  自然有人封住她的嘴巴不讓人往外傳。

  可是再保密,四房跟二房不是緊挨著么?沈雁手下有著那么機靈的丫頭,總會有那么一兩句傳到她耳里的。

  是夜,她讓小廚房烤了兩只大羊腿,沈弋又讓人奉獻來一壇青梅酒,沈瓔被訂了親,往后自然無法再去魯家晃悠,她是打心眼兒里高興的。雖然沒到場,但這番意思卻極明顯。于是沈雁晚飯后往正房里應了個卯,在沈宓似嗔非嗔的注視下回了房,便跟丫鬟們拴了門狂歡到凌晨。

  睡到太陽曬屁股時起來,沈思敏已經帶著杜峻兄妹和杜如琛準備南下了。

  沈雁又怎好放過這等看熱鬧的好機會,連忙爬起床去了二門下送行,沈思敏瞪著她幾乎連眼珠子都要突出來,礙著一旁面若冰霜的沈宓在,終歸是什么也沒說,便就進了車廂。

  沈家到底面子功夫還是要緊的,任憑私下里鬧得如何咬牙切齒,到了這當口,倒是又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出了來,包括沈宣,不過沈觀裕并沒出來,而是在書房整理公務。

  沈宓兄弟仨兒送他們到城門。

  就這點面子,還是沖著杜如琛去的。

  到底曾經是相護扶持過的世交,思及杜家以及謝、丘兩家往日的輝煌,離分別時大這家還是有些傷感,城門下望著馬蹄一路遠去而揚起的塵土,沈宣慨然道:“等到杜丘謝三家中興,也不知得什么時候了。”

  沈宓淡淡道:“江山總有改朝換代的時候,大周正值用人之際,有本事總會有希望的。”杜峻雖然別想在朝堂里混出什么前途來,但杜家終歸與沈家的情割舍不斷,別的子弟若是為人正派品性端方,也沒有一竿子打死的道理。

  沈宦望著京外茫茫遠山卻有些迷茫,“我竟不知讀書是為了什么,是為自己還是為了這個姓氏?我們讀書是為了保住官位和地位,杜家的人是為了等待有朝一日能夠掙得官位振興家族,如果每個人都為家族獻了身,所謂的家族,豈不就成了墳場么?”

  沈宓沈宣俱都無語,沈宦的話雖然略帶癡意,可是細想想,又何嘗不是如此。

  但他們終歸不是看透紅塵的世外高人,也不是看淡名利的名士隱士,他們都不過是習慣于在宦海浮沉,習慣于面對這些風浪和漩渦的凡夫俗子。

  他們心中有對成功的渴望,也有從亂世過來留下的惶惑不安,正因為他們經歷過動蕩,厭倦了動蕩,所以才會奮勇前進去拼搏,去獲得能夠穩穩傲立于風浪之中的力量,求功名謀富貴并不可恥,高貴的氣質有很多種,并不只有淡泊名利才值得仰視。

  沈宣拍了拍沈宦的肩膀,與沈宓掉轉了馬頭。

  光已經開始照耀著大地,百靈鳥也瞪著新奇的雙眼在樹梢高歌,城門內漸漸已經有學子在會館高談闊論,春闈的氣息已經漸漸逼近,不知道這之中又有多少人歡喜多少人憂愁,多少個日后的世家從這里開始邁出光大家族的第一步。

  沈宦抬頭看看半空的朝陽,也策馬追上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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