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漆黑的圣火熊熊燃燒,一滴無色血液在火焰中滴溜溜地轉動,它表面泛著一層亳光,正是這光芒讓它得以在持續不斷的灼燒下分毫不損。
一個氣息冷厲的血圣魔站在圣火池之前,冷眼注視著這一幕,眉頭微微擰起。
“沒想到諸天萬界也有精通煉血之道的修士,這魔血倒是不同尋常。”一道身影走入神殿之中,與血圣魔并肩而立,看著那滴無色血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血圣魔冷哼一聲,顯然對來人如此推崇一個諸天萬界煉制出的魔血很不以為然,“不過是些小伎倆罷了,我已知曉這魔血的煉制之法,不日便能破解——倒是子翼你,那什么蕩魔陣圖可研究出門道來了?”
“是廉貞蕩魔陣圖,血廷你的記性越來越差了。”子翼漫不經心地糾正了他的錯誤,“這陣圖的玄妙之處在與之相配的魔血上,陣圖本身倒是沒什么——雖有些禁制無法拆解,然卻也能以力破之,只要你解析出這魔血的奧秘,爾后創造出克制之法,一切自然不成問題。”
“如此,你再等十日。”
血廷微微頷首,爾后不理他,繼續御使圣火灼燒那滴無色血液。
在廉貞蕩魔陣圖被應用在幽虛界戰場上后不久,魔族便已經開始研究應對之法,只是研究需要一定時間,而他們也拿不定這陣圖是否已發揮了全部功效,因此這幾年來便暫避諸天萬界鋒芒。
一年多前,魔族從間諜手中得到了一方完整的廉貞蕩魔陣圖與幾十種配套的劇毒魔血,立刻便召集了最擅煉血之道的血圣魔研究,如今已經即將研究出成果。
十日之后,子翼再來之時,正好看見血廷將一滴魔血自圣火之中召出,臉上微帶得色。見此情景,他便知道血廷已經有了針對之法,不由笑問道:“你研究出來了?說來聽聽。”
血廷可懶得和他一個門外漢解釋什么原理,直接讓他見了這魔血的效果,方才道:“這魔血煉制起來頗為困難,不過那廉貞蕩魔陣圖倒是提醒我了,光靠魔血難以挽回戰場劣勢,我這便煉制一件魔器,一旦諸天萬界再用陣圖意圖破壞我族血脈,便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他難得說這么長一串話,子翼知曉他此時心中肯定很得意,也不說破,只道:“可需要我幫忙?”
“自然!”血廷秀了一下后又變回滿臉冷漠,“你我二人合力,可少耗費些時間——待魔器煉制成功之后,你便將煉制之法遍傳如今尚無法進入諸天萬界的真魔軍,命他們煉制足夠數量的魔器。”
子翼忍不住腹誹:敢情你讓我幫忙就是為了省時間外加偷懶啊!真是深諳物盡其用之道。
——不過他也能得不少好處就是。
兩魔實力遠超墨天微那煉血研究小組,破解他們的研究成果也不是什么難事——便是墨天微在廉貞蕩魔陣圖上用上了劍意禁制,在劇毒魔血之中摻入了她自邪源碎片中抽取的混亂之力,亦無法阻止這一過程。
在諸天萬界一方尚在因魔劫局勢大為好轉而欣喜之時,魔族卻已經有了克制他們如今最大倚仗之法,并按兵不動,引而不發,只等一切準備就緒。
這一準備,自然不是光準備那些魔器,同時還包括一應反攻事宜,暗潮自魔界蔓延向魔界通道另一頭的大營之中,營中魔族雖因戰事失利而沮喪,卻也感覺到了大營中氣氛悄然變化。
裂云界魔族大營之中,北辰殊一顆心悄然提起,“我感覺魔族要有大動靜了。”
危樓這時候也沒有說笑的心思,他的靈覺同樣極為敏銳,“只怕要不好了。”
“如今諸天萬界各大戰場上魔族皆落入下風,戰線大幅收縮,他們的大動靜…恐怕就是針對廉貞蕩魔陣圖!”洵感到不安,“他們難道已經有了克制陣圖的法子?”
“劍尊的陣法之道雖非諸天萬界正統,卻獨樹一幟,魔族便是有擅長陣法的,又如何能破?”北辰殊心存懷疑,自從被墨天微帶著從深淵之地逃出生天,他對她就有種迷之信任。
“這世上沒有無法破解的東西,以巧不可破,便以力破。”危樓這一次真的不是在抬杠,“戰場又不是論道之地,魔族不需要把那陣圖的每個禁制都拆解掉,只需要破快它。”
北辰殊呼吸一滯,卻知道危樓的話很在理,而且魔界中比他們諸天萬界最強者更強的大能多不勝數,真魔、魔尊出手研究破解之法,豈有不能破的?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將消息立刻傳回真武宗,否則魔族一方趁機反攻,如今諸天萬界拼盡全力才挽回的局勢又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洵輕嘆一聲,心中十分憂愁。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問題在于,他們如今根本無法離開裂云界,想要在大營之中給真武宗傳遞消息?怕不是想死哦!
“就算我有赴死的決心,也還是沒辦法傳出消息。”北辰殊無奈道,“你們有什么辦法么?”
危樓與洵沉默不語,顯然正在思索。
北辰殊也陷入沉思之中。
他先將自己會的秘法、秘術翻來覆去地搜尋一通,卻沒有發現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大營,或是避開將軍等魔耳目傳遞消息之法;之后又開始翻查自己的記憶,想要獲得些許靈感——然而依舊一無所獲。
“難道一定要等戰事再次爆發才能離開?”北辰殊感到無可奈何,“可那樣又有什么用?”
這時候,危樓徐徐開口:“辦法…我倒是想到一個,不過風險非常大,一不小心就會隕落——你確定要聽?”
聞言,北辰殊連忙便要追問,危樓卻又勸道:“其實即便魔族即將有大行動,諸天萬界很快又將落入下風,那又如何呢?”
北辰殊愣住了:“什么?”
“你知道的,諸天萬界是主宇宙,圣人不會讓其覆滅的。過去的每次魔劫,不都是仙界出手結束的么?這一次也不例外,只要諸天萬界能堅持到仙界援手,魔族還是得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所以?”
“諸天萬界不會立刻崩潰,你不必冒這么大風險——若是隕落了,一切成空,諸天萬界存在與否于你又有什么意義?”危樓冷聲道,“過去你已經給真武宗傳遞了許多消息,現在老老實實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待在魔族大營之中,等戰事開啟再找機會返回真定天,那真武宗掌門也不會將戰事失利的罪過怪在你頭上,你還能洗清嫌疑,返回天泉界…”
危樓從不是個有英雄情懷的人,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可不愿意以身犯險。
洵冷笑道:“虧你以前也是個道君,還是個劍修,如何竟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來!你…”
“我怎么了?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危樓可不會忍受別人的指責,“我想活著,所以說出我的想法,又沒有替他做決定,如此有何不可?你愿意做英雄,那是你的選擇,與我無關。”
“你可是諸天萬界的生靈,怎么能…”
“與你何干?”
兩人又爭吵起來,北辰殊揉了揉眉心,嘆息著搖頭:“你有什么辦法?告訴我吧。”
危樓有些不情不愿,但他到底不能做北辰殊的主,只好將辦法說來:“裂云界雖無大軍調動,但卻時常有都統、統領帶隊襲擾一些仍在交戰的小戰場…”
北辰殊愕然:“你是讓我混進這些隊伍中去?不成的,那些都統、統領都只會帶他們的心腹親衛,我一個外人根本進不去。”
“殺掉一個親衛,取而代之就行了。”危樓甩手就給了他一份無比詳細資料,“這是這段時間來我觀察所得的資料,前三個魔族資料最詳細,其中還有一個邪龍魔,正適合你偽裝…”
北辰殊迅速瀏覽這些資料,雙眸中泛著驚異的光芒,忍不住問道:“你什么時候開始準備的?為何…”
“我怕你身份暴露被魔族生撕了,連帶著我也跑不了,只好準備條后路。”危樓面上閃過一絲傲慢的笑容,“你選一個親衛做掉他,憑這些資料,運氣好的話短時間內也不會被揭穿…”
“可是,那些都統、統領應該有控制他們親衛的手段吧,比如靈魂烙印之類的,這個可無法偽裝。”
“你殺親衛的時候,我會在他死前剝下他的靈魂烙印,暫時印在你的神魂上,等事情結束后再剝掉就行。”危樓說得十分輕巧,“不是什么難事。”
北辰殊默默看著他,一時間都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
最開始,危樓所表現出的只是一個早年風光過如今很落魄的殘魂,除了知道許多秘聞,基本沒別的用處;但是隨著他的實力不斷提高,危樓展現出的力量也越來越強,縈繞在他周身的迷霧始終沒有消散…
究竟,危樓是一開始就在偽裝,還是他的力量也是跟著自己實力提升而不斷提高的?又或者…
北辰殊心底發涼,甚至控制不住地生出恐懼之心。
“你有把握?”他勉強按捺住心中的異樣,沉聲問道。
危樓只當他是被自己的辦法驚到了,渾不在意,“糊弄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你也要好好偽裝,在暴露之前找到機會逃走…”
不論心中對危樓有多懷疑,北辰殊卻更明白,如今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時候他是可以信任的。
“好,那就按你的辦法,我們找魂策麾下那個邪龍魔下手。”
“哼,果然如此…”危樓小聲抱怨了一句,但卻沒有反悔不合作,而是與他一起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魔族大營中央是一方魔殿,將軍、都統、統領等魔族都居于其中。
魂策從他居住的殿宇中走出,掃了一眼已經集結好的親衛侍從,平靜道:“今日去成滄界。”
成滄界是距離裂云界比較近的一方世界,也是魔族收縮戰線后的最前線,其中戰爭仍十分激烈。
由于成滄界不如當年的幽虛界一般穩固,因此即便雙方如今有大量高階戰力閑置,也不可能一股腦地投進這一戰場之中,而是都默契地采用了“輪崗制”,每個大能隔一段時間去戰場一次,替換下來的大能就能得到休息與療傷的時機。
——想也知道,這樣的戰爭其實根本打不出個結果來,但魔族一方不愿再退,諸天萬界一方想趁機多收復些世界,多殺傷些魔族,因此這方世界的戰爭便成了這般模樣。
親衛侍從雖然神色肅然,但對去成滄界這種戰場,他們感到十分滿意。
戰爭雖然激烈,但是比起當年的幽虛界又好多了,小心些不會有隕落之危,還能趁機撈不少戰功,誰不愛呢?
魂策的目光從隊伍最后的邪龍魔身上掃過,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他感覺這個親衛今天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禁關切地詢問:“邪嵐,可是上次受的傷還未曾痊愈?”
當年在魔界遇上了一個天賦不錯的邪龍魔,然而卻被該死的風笙——不,墨景純騙走了,他當時很是遺憾,便又收了一個邪龍魔入親衛中,正是眼前的邪嵐。
而且邪嵐天賦不錯,還是邪龍魔第一大氏族子弟,在戰場上很愿意拼命,雖然修為在親衛中是最低的,但魂策很看好他。
邪嵐身姿挺拔,聲音低沉,“多謝殿下垂愛,屬下的傷勢已經痊愈,只是因不久前以戰功兌換了一卷秘術修行,因此氣息有些不穩,待將秘術融會貫通,氣息自然也就穩定了。”
魂策對自己麾下的親衛很是了解,知道邪嵐確實兌換了一卷秘術,見他如今態度依舊十分恭敬,靈魂烙印也沒有出現任何異狀,便放下心來,笑問道:“既如此,等到了成滄界戰場上你可要努力殺敵,那秘術須得飽飲鮮血方能大成。”
“屬下遵命。”
魂策便不再看他,笑意陡然收斂,目光也變得凌厲起來,“我們走!”
很快,魂策帶著他的麾下的親衛來到傳送殿,在穩定傳送的魔圖之中捏碎了臨時傳送魔晶,瞬間便抵達了成滄界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