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宗。
因廉貞蕩魔陣圖發揮了巨大作用,這一次幽虛界戰場上魔族一方再次落敗,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不得不撤軍,打算等待魔界將能應對這一大殺器的秘術或是魔圖研制出來,再圖其他。
幽虛界再次獲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這讓真定天上下欣喜若狂。
而其他世界群域的巔峰勢力聽說了這一消息,紛紛前來詢問廉貞蕩魔陣圖的煉制之法,特殊時期,真武宗也沒有藏著掖著,幾乎是以白菜價將陣圖賣了出去——當然,陣圖配套的上千種魔血供應真定天還不夠呢,哪里能大批支援其他世界群域,因此也只給了一部分。
但就算如此,那些巔峰勢力也已經心滿意足,紛紛稱贊煉血研究小組中每一位成員都不負盛名,并表示之后他們會將收集到的所有魔血都送來真武宗,希望真武宗能一直提供陣圖配套的劇毒魔血。
——就全然忘記了,在當初真武宗給煉血研究小組提供大批資源時他們還暗地里嘀嘀咕咕,覺得真武宗這是病急亂投醫,竟然信了一個小輩的胡思亂想。
墨天微不管這些,雖然剛剛在幽虛界戰場上裝了個逼,但就是因為效果太好了,她又一次跌入了煉血工具人的地獄之中,每天睜眼閉眼,無論本尊分神,統統都在煉制各種劇毒魔血。
為了提高效率,她咬著牙煉化了邪源碎片,花了好大工夫才啃下它內部那亂七八糟的禁制,從而能讓邪源碎片對十種不同魔血進行煉化,大大提高了煉血效率。
而研究小組的其他成員也沒有閑著,他們如今也不講究什么高人風范大佬逼格了,自覺將提純魔血這一步工序全包圓了,墨天微真正要做的就是利用邪源碎片煉制出針對這些高純度魔血的劇毒魔血。
外人只看見他們以五人之力扭轉了諸天萬界許多戰場的局勢,卻不知五人都已經成了沒有感情的工具人——大概這就是“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吧。
“啊…”高逸老祖發出一聲絕望的嘆息,“這還要煉到什么時候!為什么沒有人來幫幫我們!”
她是個喜歡煉制之道的大修士,但她愛的是不斷創新的過程,而不是現在這種基本沒什么技術含量的重復工作,真是受夠了!
律熙老祖雙眸無神,機械般地操控著火焰提純魔血,聞言只是冷笑一聲,“上次我邀請鴻暢,他二話不說就去戰場了!這是寧愿和魔族拼命,也不想和我一起煉血…我為何會有這般無情的師兄?”
“早知道,我們就不該把廉貞蕩魔陣圖的布置方法交出去。”稷離老祖追悔莫及,“就算諸天萬界急需這一陣圖,我們可以用分身千萬,去各個戰場親手布置!這樣煉血的工作就可以交給別人了…”
血皇沒說話,他已經被殘酷的生活毒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別看提純魔血并不要求什么創新性,但提純過程中需要使用多種高深的煉制手法,必須全神貫注,一旦分心就可能前功盡棄——若他們不是大乘修士,還真不一定能又快又好地提純出這么多魔血。
墨天微也沒說話,因為論慘還是她最慘,四位大乘老祖的煉血速度比她快一些,因此他們多少能有些休息的時候,而她卻一刻不得閑…這些人是不是忘了,她可是個劍修!
“煉血真是劍修的地獄啊…怪我,都怪我實力太弱,要是我實力強,哪里要用這些手段,一劍就打爆魔界豈不美哉?嗚嗚…”
她心中痛苦得快要哭出來了,表面上卻還要維持形象,做一個為了諸天萬界不辭勞苦默默奉獻的大劍修。
此時此刻,墨天微最大的心愿就是,圣人們快點想想辦法,把這些該死的魔族統統打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但加上前往幽虛界戰場實驗廉貞蕩魔陣圖前的五年,她足足煉了七年魔血,終于將所有魔血煉制方法融會貫通——之后,她煉制了十個煉血專用劍傀,將煉制流程給它們塞了進去,將煉血任務交給了劍傀,只留下幾個分神時時監督,防止中途出現誤差影響煉制結果。
“我終于解放了!”
墨天微想喜極而泣,但可能是被折磨了太久,她竟已有種看破紅塵心如止水之感,什么別的想法都沒了,只想好好學幾門劍訣,推衍幾招融合劍意,讓被枯燥無聊又不得不專注的煉血工作折磨得快要僵化的腦子重新運轉。
她走過四位大乘老祖身邊,欣慰地看著他們那愈發純熟的煉血手法,迎著他們詫異、驚愕、茫然、譴責、可憐的目光,微微一笑,覺得在這一次的煉血項目中,不止她一個人得到了成長,大家共同進步,真是太積極、太向上、太和諧、太有愛了!
然后就丟給四人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飄然而去。
高逸老祖眼睛都看直了,“景純怎么走了?她的劍傀也能控制邪源碎片煉制魔血?”
不是說墨天微能破壞高純度的魔血靠的是她的特殊體質嗎?劍傀哪來的特殊體質啊!
“我看到了!”血皇恨恨地瞪著她離開的方向,簡直目眥欲裂,“那十個劍傀都是她用自己的血脈煉制的,我就說她怎么還有閑工夫折騰劍傀…”
“你們誰會煉制高靈智的傀儡?”稷離老祖心中冰涼,有氣無力,“我之前也偷偷煉制了幾個傀儡,可傀儡根本無法應對這般細致的煉血!”
與墨天微的那一道工序不同,他們的工序對純粹的技術要求極高,傀儡大多靈智不足,把工作交給傀儡根本不可能。
“我要是會,還能坐這里老實煉制?”
“快聯系幾個擅長煉制傀儡的道友——對了,血皇你快問問你的同門,看他們有沒有能自行提純血脈的法寶,借過來使使!”
四位大乘老祖繼續當著工具人,而墨天微卻已經美美地睡覺去了。
過去六百多年,并不是沒有經歷過每時每刻都要專注心神的時候,但即便如此,她也能留出一縷心神,或是修行劍道,或是感悟大道,日子并不枯燥。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全神貫注不得歇,如此疲憊也可以理解。
其實墨天微大可以放松些,不必那么逼迫自己以極限的速度煉制魔血,然而…即便口頭上不說,她仍是非常厭惡戰爭,希望魔劫盡快過去的。
煉制魔血的速度越快,戰場上的局勢就越有利于諸天萬界——她不愛這個世界,但卻希望它存在,只有這樣她才能好好活著,才能繼續游歷探險,才能看見更多新奇有趣的人或事…
她的大道無心無情,但她的靈魂偏愛繁華,她的眼眸追逐精彩,她的腳步不因外物而停駐…她是萬丈紅塵世外仙。
墨天微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正在做著一個美夢。
然而夢再美也留不住人,醒來之后,她便將過去幾年的苦悶拋諸腦后,專心修煉起劍法來。
因有廉貞蕩魔陣圖的幫助,如今諸天萬界已是又一次穩住了陣腳,一些失去的世界被收復,她并不急著加入戰場大殺四方。
而且…她如今在諸天萬界也闖下了極大的威風,“廉貞蕩魔陣圖的創造者之一”這個名頭還是很唬人的,魔族一方在諸天萬界多少有幾個間諜,總會查到她的身份。
——她從沒忘記,當年在深淵之地,她可是從一位魔祖手底下逃生,那魔祖收拾完邪天道之后,不知道會不會通緝她,這麻煩可大著呢。
這時候,還是得低調做人。
墨天微的決定是非常明智的,蓋因魂策已經查到了她很可能就是風笙——能查得這么快,很大原因就在于廉貞蕩魔陣圖。
若墨天微一直以一個劍修的形象出現在戰場上,魂策可能還沒那么快懷疑到她頭上;但她發明了廉貞蕩魔陣圖,魔族中也有魔圖宗師,很快就分析出了這陣圖之中有些地方類似魔圖,進而認為發明這一陣圖之人對魔圖了解頗多…
再加上他麾下已經調查出了,墨景純有一個后輩就擁有仙魔之體——這簡直就直接鎖定嫌疑人了。
“終于找到了…”
魂策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刻沖去真定天把這個害了他的人族揪出來生吞活剝,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看過墨景純在幽虛界戰場上的靈影,雖然她只有合體修為,比他要弱,但是潛力非常大,絕對是人族的重點保護對象——就算她現在出現在戰場上,光靠他一個魔族也沒辦法解決掉她。
魂策瞇了瞇眼,思緒漸漸恢復清醒,也明白了…如果魔族在戰爭中無法占據絕對上風,他根本報不了仇。
“真武宗,景純劍尊,廉貞蕩魔陣圖…真是好大的口氣!”
想到剛剛收到的消息,魂策輕輕舒了口氣,這幾年因為廉貞蕩魔陣圖,魔族在戰場上已經落入下風,但這樣的情況很快就會改變了…
那時候,等待諸天萬界的就會是更加瘋狂的攻擊——早晚,他能報了這一箭之仇。
魂策冷笑一聲,將報仇之事暫時丟開,繼續處理手上的正事。
川陽界。
魔劫之初,墨天微曾經受命支援川陽界戰場,那是她在魔劫中的第一戰,最終她也與其他修士一同打退了魔族,保全了川陽界——當日她與焱陽一戰時的驚天一劍,至今仍在川陽界中流傳。
“最近總算清凈了些。”一位修士長長舒了口氣,“不用應對可惡的魔族,真是太好了。”
魔劫未曾降臨時,作為一個散修,他每日都在為了各種傳承、資源而奔波,常常抱怨天道不公;但魔劫降臨后,他熟悉的一切毀于一旦,他的親朋故舊乃至敵人,都成了魔族的大餐,而他僥幸保住了性命,卻也每日都要受到魔族的威脅,每一次上戰場都是生死危機…
現在的他,竟感覺這個世界只要沒有魔族,就美好得讓他幾乎要落淚。
他身邊的同伴微微一笑,抬眼看向陰沉沉的天幕,卻好似看見了藍天白云一般,心情極好地露出一個笑容,“感謝界主和真武宗的那些太上長老,如果沒有他們,我們現在…”
“還要感謝發明了廉貞蕩魔陣圖的那幾位大能,沒有這陣圖,現在戰爭恐怕還在僵持!”
“對對對,我一想到設下廉貞蕩魔陣圖那一天,那些囂張的魔族瞬間就被打回原形的樣子就忍不住笑!血脈崩潰,又被天道壓制,實力大減,看他們還能翻起什么浪花兒來!”
“聽說為了讓諸天萬界所有戰場都用上這陣圖,高逸老祖幾人與景純劍尊每時每刻都在煉制劇毒魔血,一分一秒都不敢休息的!”
“如果能活下去,我一定要去見景純劍尊一次,上次她駐守川陽界時我竟未曾親眼見過一次…”
“那你運氣可真不好,那次她在川陽城與一個焱鷙魔廝殺時我就在城里,真是太厲害了!”
“此生若能用出那樣的劍意,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死而無憾!”
“誰說不是呢?我們資質平平,能修煉到出竅、分神就是頂天了,景純劍尊當年就進階了合體,更是劍魂境的頂尖劍修,我們能摸到合體、劍魂兩者任一的邊都是走了大運!”
“也不必灰心喪氣,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如果能從魔劫之中活下來,我們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總之就是要努力修煉!沒看話本里都寫了,景純劍尊說,這世上從無天才,只有努力的廢柴!”
(墨天微:…辟謠,我沒說過這話。)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討論,說起墨天微時一個個眼睛亮若夜空星辰,他們未必見過墨天微,更不可能了解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卻好像成了這些修士的人生導師,寄托了他們對戰后生活的美好的希冀。
黑暗之中,人們渴望光明,無論這光是冷是熱,是純粹是斑斕,也無論它只是曇花一現還是始終存在…
前路依舊茫茫難尋,誰也不知道這段重擔下的輕松時光能持續多久,但他們還活著,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