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戰的人還是等到昆火凈域的崩潰驟然加快才意識到情況不對,然而身處昆火凈域之中的墨天微卻一早發現了問題。
“真是麻煩…”
她在心中嘀咕了一句,這個昊辰尊者也是有意思,不是暗手藏暗手,就是人都死了還要來個絕殺。
昊辰尊者也好,那個犯上作亂的分神也好,其實本就是一體而生,本性之中都藏著一股烈性這樣的烈性讓她欣賞,倒是沖淡了先前那一面之緣給她留下的惡感。
雖是敵人,雖然先前還有齟齬,然而此時此刻,她尊重他的選擇。
當那小小的火苗形成,周圍虛空似被凍結一般,無法容墨天微從容出入,甚至就連天地大勢,也仿佛已然盡數被火苗攫取…
“玉石俱焚么…”
墨天微盯著小火苗,目光一瞬不瞬。
小火苗將一切焚盡,卻沒有散發出灼灼的熱量,冰冷得如同海底萬年玄冰,被它盯上的人,更是能感受到那種涼透心扉的滋味…
此時此刻,躲避不是最好的時機,因為它就是奔著同歸于盡來的,越是躲避,越會激怒對方,激發它的力量。
唯一的辦法,就是正面對決,將它徹底掐滅!
小火苗徐徐移動,所過之處竟留下一道淺淺的黑色痕跡連虛空,都已被燒穿。
它的速度不快,但是卻帶著強大至極的威壓,天地大勢也為它所用,壓迫著墨天微,阻止她遠遁千里。
觀眾們已經屏住呼吸,即便隔著虛空封鎖屏障,他們也能感受到火苗那冰冷表象之下隱藏著的…無比狂暴的毀滅力量!
昊辰尊者修火之大道,悟出“火之大道實為生滅之道”,而火炎昆岡這一招,就是整個生滅大道精髓的體現先毀滅,而后新生。
此時,先前放出去的無數分神俱已回到了體內,墨天微的實力看似沒有增加,其實比一劍誅昊辰尊者時要強太多太多,面對這朵火苗,她目光冷若霜雪,揚起了九天劍…
九天劍上,一道似明亮,又似虛無的劍光閃耀而起。
所有人在看到的第一時間都能感受到那是劍意,仿佛能斬裂蒼穹的雪白劍意;但當他們細細看去時卻會發現,九天劍雪亮的劍刃之上,沒有半點劍意的痕跡。
“咦…”
昌陵長公主眸中異彩連連,她貴為合體期大修士,境界比墨天微高了許多,可一時半會兒也無法確定這道詭異的劍意其精髓究竟是什么甚至于,她根本無法確定墨景純是已經發出了劍意,還是九天劍上殘留著她之前使出的劍意才讓人產生了錯覺。
以往,她也曾遇到不少劍修,可是除了極少數幾位大乘劍仙,這還是第一次有她看不破的劍意而使出這一道劍意的竟還是個分神期的劍尊!
“果真是個驚才絕艷的劍道天驕。”她忍不住評論了一句,“單憑此劍,若再往后推衍一步,足以稱雄當世了。”
無形又似有形的劍光橫跨千丈,斬入火焰焰心。
“轟!”
劍光與火光相觸的那一瞬間,以小火苗為中心,一道極其明亮極其刺目的光迸發而出,刺得所有人眼睛有一瞬間失去光明,一些使用瞳術的修士更是遭到反噬,慘叫一聲,雙眸流下兩行血淚。
眼前一片黑暗,他們只能聽見一道驚天動地的巨響,好似天柱折,地維絕,海嘯山崩,地震颶風,被無限壓縮積蓄在火苗中的毀滅力量徹底失控,沖破虛空屏障封鎖,席卷而來。
“啊!”
“不好!”
“快躲!”
雖然無法視物,但是修士對于危及自身的災難或多或少會有些感應,此時他們只感覺大禍臨頭,好似末日降臨一般,焉能不懼,又焉能不退!
眼見洶涌的黑色火焰就要將最靠前的那批人吞噬,虛空中忽地伸出一只手,宛若分花拂柳一般,對著火焰輕輕一揮,火焰的奔涌之勢立刻被止住。
“起!”
又是一道響徹虛空的叱聲,虛空屏障再次升起合攏,將洶洶火海困于其中。
“好險,好險!”
“多謝前輩援手!”
劫后余生的眾人這才松了口氣,對著虛空連連行禮道謝。
他們也是沒想到,這都已經隔的這么遠了,又有虛空屏障封鎖,那交戰的余波竟還能擴散而出,竟還會如此強大!
若無虛空中的大能出手,他們這些人里少不得要隕落幾個這樣的死法,簡直太不值太可笑了!
“余波竟都如此厲害,卻不知交戰的核心之地又會如何…”
“沒想到昊辰尊者的呃臨死反撲竟然如此厲害!他果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也不知道景純劍尊能否活下來?”
“恐怕就算活下來,也必會身受重傷。”
所有人都在等著爆炸的余波散去,好看看景純劍尊究竟能不能活下來,據此也能判斷她的實力。
然而這一等就是一刻鐘過去,被困在虛空屏障之中的黑色火焰沒有半點衰減的意思,仿佛能這樣燒到地老天荒。
火炎昆岡,玉石俱焚,昆侖山之火一旦燃起,不將火焰范圍內的一切燒得干干凈凈,就永遠不會熄滅!
漸漸有人猜出來這黑色火焰的來歷,紛紛與周圍人解說,頓時又引來一陣壓抑的驚呼。
這么說,豈不是不燒死景純劍尊,火焰就永遠不會熄滅?
這也太狠了!
“難不成真武宗真會看著景純劍尊被活活燒死?”有人忍不住道,“昊辰尊者已死,這場約戰勝負已分,可以結束了吧?”
“不然,這一招是昊辰尊者的臨死一擊,此招不結束,約戰又豈能結束?”
類似的討論不僅發生在這些普通觀戰之人中,虛空中的那些大乘老祖也紛紛議論起來,有人覺得不用再打下去,可葉照古卻堅決不同意。
秦神意冷眼看著葉照古,他給葉氏皇朝下戰帖是為了了結墨天微與葉氏皇族之間的因果,但是陰差陽錯,事情鬧成這個樣子,看來這段因果是沒那么容易了結了。
他心里很不高興,因為這件事情都是他搞出來的,墨天微算是倒了大霉,以后肯定得被葉氏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真是太討厭了!
而在另一旁,瑯華天巫神殿殿主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舒坦多了。
想當年,他在幽魂秘境門口被秦神意摁著一頓暴打,然后明明是他們家的幽魂秘境也成了各大勢力的共有財產,還不得不老老實實撤掉了對墨景純的懸賞…
當時他還不平呢明明都懸賞了墨景純,為什么偏偏只收拾他們巫神殿,而不收拾葉氏皇朝?
現在,兩敗俱傷,雙方反目已成定局,真是太爽了!
巫神殿殿主努力維持著威嚴的表情,不要笑出聲來。
“神意尊上,你向來光明磊落,行事公道,想必不會隨意插手尚未結束的約戰吧?”葉照古語氣中帶了幾分挑釁,“定是不會的。”
所有大能都屏住呼吸,靜靜等待秦神意的回答。
秦神意凝視了他幾眼,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安的時候,他忽地笑了笑,淡淡說道:“如此微末伎倆,怎能難倒景純?”
“不必插手。”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歸根結底,這還是秦神意與真武宗的事情,他們爭論再多也沒用。
黑色火海之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被大家認為一定在苦苦煎熬的墨天微,此時身形虛無縹緲,她行走在無盡虛空之中,踏過洶涌的火焰,仿佛踏過水波一般,那些危險的火明明挨上了她的衣角,卻仿佛隔著無盡空間,怎么也無法真正傷害到她。
“還是不行啊…”
墨天微忽地頓住身形,神色中帶著一絲淺淺的遺憾。
原本以為硬扛這一招可以讓她領悟更多,卻沒想到還是差了一層,如今她也已經到了極限,再待下去可就真不好收(裝)場(x)了…
駢指在虛空中一劃,一道裂縫浮現,她身形一晃便進入了裂縫之中。
下一瞬,墨天微出現在虛空屏障之外。
她仰頭看向天空,平靜卻有力地說道:“此戰,我勝了。”
直到她開口,周圍觀眾才意識到她已經脫身,頓時又引起一陣喧嘩。
“景純劍尊竟然逃脫了?”
“她用的什么法子?竟然毫發無傷!”
“太可怕了,景純劍尊雖然僅僅是分神中期,但分神期中真正有把握打敗她的人,恐怕…沒幾個了吧?”
“估計也就是那些在這個境界卡了一兩千年的老怪物了。”
虛空中,秦神意微笑著看向葉照古,“景純果真沒有讓本座失望,現在該宣布結果了吧?”
葉照古默然。
他心情很差,沒想到做了這么多,結果還是輸了,這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然而事到如今,若是還要糾纏,恐怕不僅里子沒了,面子也要丟得一干二凈。
“此戰,真武宗景純勝。”
葉照古平靜地宣布了結果,看向秦神意,“如此,昔日因果已了結,然而昊辰是我葉氏天驕,他隕落在墨景純之手,這便又是一重因果…”
秦神意無所謂地道:“你也想約戰?”
葉照古頓了頓,終究還是搖搖頭,“罷了,昊辰自有師尊,日后若燕王有意為他的徒兒報仇,自會與你下約戰帖。”
秦神意:“這可真是沒完沒了了。”
雖然卻是是沒完沒了,但是世間的事情往往便是如此,想要斬斷因果,或許反而會又結下一重因果…
如果當時墨天微沒有對昊辰尊者下殺手,或許事情不會鬧到這一地步,但是昊辰尊者的分神那般囂張,出手毫不留情,以墨天微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留情。
所以,這是偶然,也是必然。
只能說,因果難消。
當葉照古的聲音自蒼穹之上飄下,墨天微根本未曾理會其他人,只微微頷首,身化劍光,消失在天際。
而此時,黑色火焰才徹底熄滅,只是那一片區域的景致已然完全變了。
高聳入云的華霄峰被燒得干干凈凈,別說一塊石頭,就連一顆沙子也沒剩下,地面更是被燒出一個不知多深的坑就連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也稀薄得幾乎絲毫不存。
“可見,為何尊者們的交手不是在無盡瀚海,就是在九天高空,也只有這等荒無人煙之地才能承受得起這種損失。”
“嘖嘖,還是快快復原吧,這也太難看了些。”
“太熙天肯定會復原的,這可是葉氏的恥辱呀…”
最后,還是有大能出手將大地上這塊難看的傷疤撫平了,只是華霄峰卻未曾重新建起,從此太熙天再無華霄峰,只有華霄原。
而那些來自諸天萬界的觀戰之人也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有些暫時在太熙天待一段時間,有些卻是直接返回來處,這一場交戰的結果及靈影也隨之迅速傳遍諸天萬界。
昌陵長公主回到葉氏的宮闕之中,臉上猶帶著淺淺的笑意,看向靖王,“怎么,你不是打算等昊辰落敗,再站出來挑戰墨景純么?何以…”
她似笑非笑,沒有說下去,但是靖王的臉卻驟然紅了,仿佛給人狠狠扇了幾十個耳光一般。
他原本是這樣打算的,雖然墨景純與昊辰之間的交手讓他隱隱意識到自己的實力恐怕還有不足,但他認為墨景純經此一戰實力必然會削弱不少,到時候就是他的機會。
可萬萬沒想到,最后昊辰的臨死反擊如此可怕,那墨景純竟是毫發無傷便破解了!
這還怎么打?出去送死嗎?
靖王雖然心思不甚光明磊落,但卻不是個蠢貨,反正之前他也只和幾位長老與昌陵姑姑說過此事,沒有其他人知道,那不如就當什么事情也沒有,老老實實待在殿里。
此時被昌陵長公主點破,周圍還有這許多人,他真是羞憤欲死,訥訥不能言。
昌陵長公主原本也沒期待他能說出什么話來,只在心中感嘆,他們葉氏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族中弟子一個比一個不成器,真正成器的卻屢受打壓…
不過,這與她也沒多少關系,她無所謂地笑了笑,“回去吧,事情已經結束了。”
宮殿飛入云中,很快破空而去,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