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微靜靜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中隱藏著的秘密不是她能探究的,現在還是想想該怎么離開這里吧。
但想要離開也并不容易,她有預感,如果不能從這件事情中抽身而退,那么她恐怕要一輩子待在這鬼地方了。
墨天微去了顧南的居所,在她的梳妝臺上找到了那一支珠花。
眼下,只有這一條線索了——只希望接下來不會讓她失望。
珠花上的珍珠熒光潤澤,美麗如圓月,當她再次碰到珠花時,一道光芒閃過,墨天微消失在原地。
墨天微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一個熟悉的地方——劍冢。
“你終于來了。”
這聲音也十分熟悉,正是看守者的,他從黑暗之中飛了出來,打量了墨天微幾眼,看見她手上的珠花時微微一笑,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墨天微挑了挑眉,看守者一直在等她不成?不過,想來等的不是她,而是拿著珠花的人。
“我沒想到,她會把珠花給你。”看守者輕輕嘆息一聲,“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它在你的手中,不過那時候我不覺得你是一個合適的人選,直到你第二次進入劍冢…”
看守者想到眼前這位女劍修第二次進入劍冢的時候不過是筑基期的修為,但是只是經過一輪考驗,便無師自通,領悟了劍域——那時候,他才開始相信,這個女劍修確實有可能幫上忙。
“它代表著什么?”墨天微想了想,問道:“我想,你現在應該依舊希望我幫助顧家吧,既然如此,你應該把事情都說清楚,否則以我現在這點修為,是幫不上什么忙的。”
“坐下吧。”看守者笑意不改,“這次你來,我原本便打算將事情盡數告知與你,你不用著急。”
墨天微依言坐下,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
這里不是那片有混沌漩渦肆虐的虛空,尚且安全,她有時間聽看守者講那過去的故事。
“我是顧家先祖,這支珠花是我親手煉制,送與我女兒的護身法寶。”看守者的眸光溫柔了些,“她是個好孩子,只可惜我沒能一直庇護著她。”
“顧南?”
“是,也不是。”
看守者道:“顧南只是我女兒的一道殘魂所化,否則顧家那么多人,為何偏偏是她被寰宇鴻璧選中?”
“當年,蒼楓想要建立劍冢,我也很有興趣,便同意提供部分資源。當時我只想著,我女兒是一位劍修,家族之中也有不少族人修劍,有這么個地方也不錯。”
“況且那時候諸天局勢已經不穩,顧家雖有我庇佑,然終究算不上頂級世家,若是發生意外,有劍冢這么一條后路也不錯。”
“劍冢修筑完成了,但是蒼楓卻消失不見了,我擔心他的安危,便去尋找他,結果無論用什么法子,竟都無法找到他的蹤影,只好放棄。”
墨天微注意到,看守者的目光漸漸變得通紅,語氣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平靜,而是…壓抑著熊熊的怒火。
“但我沒想到,蒼楓辜負了我們之間的情誼,也背叛了仙華圣宮,乃至于…諸天。”
墨天微心中一跳,忍不住暗暗叫苦——該不會又和魔族扯上關系了吧?有點過分了哦!
#魔族:沒錯鍋都是我的給我就對了!#
“我找不到蒼楓,是因為他意外去了另一方宇宙。”看守者沉默了片刻,壓抑著沸騰的情緒,繼續說道:“那是一方破碎宇宙,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究竟經歷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他瘋了。”
“人人都以為他失蹤之后就再也沒回來,但其實他回來了,他利用劍冢之中的禁制將我困住,然后在顧家大開殺戒,我費盡心力逃出來時,顧家族人已經十不存一。”
“我與蒼楓一戰,他被我殺死,我也受到重創,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墨天微眨了眨眼,這么說來,顧家的族人是蒼楓殺的,那為什么寰宇鴻璧的記憶之中,是他引導時光重輪吞噬了顧家族人呢?
“劍冢是蒼楓一手建立,唯一的維系點也在蒼楓身上,他身死道消之后,劍冢便失去束縛,將在無盡虛空之中任意飄蕩。”
“劍冢花了顧家多少心血,我不可能讓它就這么離開,便進入劍冢坐鎮,以身鎖劍冢,從此世上唯有顧家之人才能在無盡虛空之中找到劍冢所在。”
墨天微若有所思。
“當年我不明白蒼楓為什么突然發瘋,可后來一件件驚天巨變接連發生,我雖然不在仙華大世界,卻可借顧家供奉的塑像看見,那時候我才明白過來。”
“蒼楓死后不久,淵照道君聚攏仙華圣宮弟子,欲重煉地膜,事成之日卻有無名空間通道打開,魔族找到了我們這一方宇宙,自此之后,才有魔劫。”
墨天微一驚,她想到當初淵照曾經說的話。
淵照說,他之所以想要重煉地膜,一方面是因為情勢所迫,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曾得到過一冊秘卷,從中解出了改造地膜之法——但沒想到那秘卷其實是一個能讓異域魔族準確定位諸天宇宙的陣法。
異域魔族在無數年前便開始布局,廣散秘卷,一旦某個宇宙的生靈獲得秘卷并依秘卷而行事,它們便能獲得那個宇宙的時空道標,從而建立傳送,大舉入侵。
淵照得到的秘卷是否是蒼楓從破碎宇宙帶回來的?
蒼楓突然在顧家大開殺戒,是否又與那條跨越兩個宇宙的空間通道有關?
“蒼楓應該是已經被奪舍了,他殺我顧家族人,正是為了以我顧家族人之血脈開啟空間通道,將億萬魔族引來。”
果然沒錯!
墨天微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只是突然間覺得——淵照道君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當然,她與淵照的關系不怎么樣,看他倒霉,她是完全不會為對方鳴不平的。
“據我所知,那是最初的魔劫,但后來淵照道君獻祭整個仙華圣宮,空間通道被摧毀,為何仙華大世界還是覆滅了呢?”
眼前就有一個見證了歷史的老古董在,墨天微忙問出了她疑惑很久的問題。
那些被困在封印之地的億萬天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再仔細想想,魔界通道不是被仙華圣宮摧毀了,而顧家也損失慘重,后來魔族是用什么來打開跨宇宙的空間通道的呢?
“我不知道。”看守者也沒能為墨天微解惑,“在魔族入侵的時候,我就已經帶著顧家人進入劍冢的附屬空間之中,后面發生了什么便看不見了。”
墨天微:“…”
好失望!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現在關鍵不在于“這世界無理取鬧:記仙華圣宮的覆滅”,而是顧家。
這些上古秘聞,又不能幫墨天微解決眼前遇到的問題,知道也沒卵用。
“你與時光重輪與寰宇鴻璧打過交道了,也知道顧家如今的情況。”看守者終于講完了前情提要,開始切入正題,“他們偷偷占據了劍冢的附屬空間,還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實,我都一清二楚。”
“那你為何不出手幫忙?”墨天微問道,“難道是劍冢約束了你?”
“我是劍冢的看守者,也是劍冢的囚徒,我無法出手。”看守者無奈道,“而且,有人還要留著他們。”
有人要留著時光重輪和寰宇鴻璧?
墨天微的眼睛瞬間亮了,賭一包辣條,這家伙肯定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劍冢,何謂劍冢?”看守者話鋒一轉,卻是問了一個問題。
冢,墳墓也——劍冢,自然便是劍的墳墓。
墨天微忽然想到之前暗中觀察顧家時,曾經聽顧綏說過,顧家是“守墓人”,這也合了這個說法。
墨天微以為,劍冢應該是歷代名劍之墓。
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劍也不一定要是這世上數一數二的神兵才能算是有名,而是要看用劍之人。
劍修的本命法寶通常都是劍,但劍修隕落之后,本命法寶亦會折損,名劍自然便成了廢劍,因此有人便立劍墓、劍冢,收集這些廢劍。
在墨天微看來,劍冢也是這樣一個地方,只是劍冢不僅收斂這些廢劍,也會收容廢劍主人曾經的劍道,所以才有如此多的劍道典籍。
難道…并非如此?
看守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是成為劍冢看守者之后才知道,這劍冢并不是葬劍之地,而是葬劍道之地。”
葬劍道之地?
墨天微神色驟變,眸光也迅速冰冷下來——這樣的話對任何一個劍修都是冒犯,更何況是她這樣的劍道天驕。
“葬劍道之地?”墨天微輕笑一聲,“口氣不小。”
看守者也不在意她這有些陰陽怪氣的話,坦言道:“你去過劍閣,應該知道劍祖的存在。”
墨天微點點頭,她還領了號,成了劍祖看好的挑戰者預備役呢。
“但劍祖成為劍祖,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在劍道上,曾經有一位不遜色于他的天驕,但他最后敗在了劍祖手中,劍道被破,含恨而死,后世人稱劍魔。”
“你該不會說這里就是劍魔的陵墓吧?”
墨天微心想,她是不是該找找這里有沒有石壁刻字,說不定也能領悟一些學劍的道理。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蒼楓曾經得到過劍魔的傳承,他要建立劍冢,也是為了劍魔的要求。”看守者幽幽道,“劍魔建立劍冢,便是為了摧殘天下劍修,破其劍道,讓他們永遠也無法再拿起劍——所以,這里叫做劍冢,意為葬劍道之地。”
墨天微明白了,這是一個比試失敗了就報復社會的反派大佬。
所以說,無論是仙界還是諸天萬界的大佬們,能不能管一管這些又強又慘的人?一不小心就黑化成大反派,破壞各界安寧,實在是非常危險!
墨天微暗暗想,以后她要是有什么生死大敵,挫骨揚灰那是基本操作,打得對方魂飛魄散是勉強合格,最好還要回溯時空推衍未來,將死灰復燃的苗頭掐滅在萌芽時期。
不要問她為什么趕盡殺絕,這都是為了建設和諧社會,保護未來諸天萬界的花朵們。
“劍魔要留著時光重輪和寰宇鴻璧,為什么?”
“可能是心理變態吧。”看守者漫不經心道。
墨天微:“???”
“他就喜歡看天驕隕落,希望破滅,生死相搏,恩怨情仇。”看守者冷笑道,“他放任時光重輪與寰宇鴻璧圈養顧家,因為他想要看我和他一樣,每天都生不如死;因為他想看那兩個蠢貨生死相斗的這一出戲,想在分出勝負的時候送他們一起去死,讓勝者希望破滅。”
墨天微:“…”
墨天微真是沒想到,這年頭,原來當變態的門檻這么高的嗎?
要有幾乎比肩劍祖的實力,要有從天堂到地獄的慘痛經歷,要有無數家底與傳承,還要有無比可怕的耐心,才能等到一出好戲上演。
服了服了,這位劍魔真不愧一個“魔”字,墨天微頓時就覺得,在滄瀾界攪風攪雨的清晏魔主那都是小兒科,這才是真大佬!
然而,奈何變態大佬獨寵她,這就非常不妙了。
墨天微沉默片刻,方才在看守者無辜的眼神中慢慢說道:“所以…我想要離開,是不可能的了?”
“誰讓珠花有靈,它選擇了你。”看守者表示他也很無奈,“我最開始是看不上你的,后來你展現天賦,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但是誰知道你又與仙華圣宮扯上了關系,原本都打算放棄了的——奈何,你自己送上門來。”
“這是劍魔設下的游戲,發現顧家的秘密是第一環,進入真正的顧家是第二環,從時光重輪與寰宇鴻璧手中逃生是第三環,進入劍冢是第四環——眼下你將要進行的就是最后一環。”
“這么多年了,你還是第一個走到最后一環的人。”看守者身后,一條通道亮起光芒,“想要離開,就進去吧,如果你贏了,也許就能離開。”
“贏了,也許就能離開?不是一定?”墨天微表示不服。
“沒辦法,你能和一個瘋子講道理嗎?”看守者的話還很有道理。
墨天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