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綿延千里,巍峨壯闊,如一頭巨龍蟄伏,雄沉于大地之上,且終年積雪,云霧籠罩,內中群峰疊連,若隱若現,似有仙人在內,令人心馳神往的同時,又有幾分自漸形穢之感。
白山雪峰,盡是鬼斧神工,自然造化之作,內中最奇最險者,當屬天池十六峰,《長白山江崗志略》開篇便有描述:長白山,古不咸山也,中有天池,環池多奇峰,大者有六:白云、冠冕、白頭、三奇、天豁、芝盤。小者有十:玉柱、梯云、臥虎、孤隼、紫霞、華蓋、鐵壁、龍門、觀日、錦屏。
一十六峰環繞中,但見那天池碧水澄清,波紋蕩漾,宛若一面玉鏡,映照天穹呈蔚藍之色,不時可見云海變幻,煙鎖天池,景象無窮,瑰麗玄奇,似真如傳說所言,有仙人居于此地,云海論劍,長空縱橫。
白云峰,十六峰之首,位于天池西側,南鄰玉柱,背對紙盤,終日隱匿于繚繞云霄之中,即便偶得晴空萬里,池上云淡風輕,各峰畢露,仙姿進展,也不見得她的真容,好似美人心澀,以祥云為紗,掩住了嬌羞。
忽然,一道劍光急掠而至,破開云海煙罩,直入那白云峰頂,若常人了,怕是要驚呼一聲:劍仙現世,神人臨凡。
“砰!”
劍光如驚鴻而至,掠上峰頂之后,才現出一人身影,腳步匆匆,向那常人從不得見的劍門大殿走去,一路上,眾多白衣負劍的弟子見了,都半跪而下,尊稱掌門。
不用說,此地便是天池劍派山門,方才從鐘離手中“逃過一劫”的楚星河腳步匆匆,根本不理會沿途跪拜的弟子,直入劍門大殿。
大殿之中,六人盤坐,于祖師像前,運息調養,其中五人面色蒼白,周身元力四散,不是那碎裂金丹的李天青五人又是誰。
五人身后,有一女子,年約三十,做道姑打扮,雖不說美艷無雙,但也頗有風韻,只是神情冰冷,讓人不敢靠近,此刻正盤坐在李天青身后,以掌抵背,運息渡元,為他穩定體內金丹碎裂之后四散的元氣,以保修行根基。
“喝!”
這般不知多久,道姑輕喝一聲,將最后一道真元注入,李天青身軀一震,體內散亂竄動的元氣,終于平復了下來,重新凝入丹田之中,透現出淡淡金芒,正是那金丹再聚之像。
“嗬!”
李天青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蒼白如紙的面龐上,終恢復了幾分血色,只是一雙鬢角,盡化斑白,原先還是一個健朗中年,如今卻白發蒼蒼,隱透遲暮,歲月風霜的痕跡不知加重了多少。
對此,李天青沒有理會,感受著體內勉強重聚的金丹,面上露出了一絲艱難卻又欣喜的笑容,起身轉向那道姑,恭聲說道:“多謝師姐!”
“你不用謝我!”
道姑搖了搖頭,手中拂塵一掃,略帶著嘆息的說道:“此番,借那造化仙茗及祖師賜下的天劍元丹,雖勉強助你們恢復了金丹修為,但根基損傷終究無法避免,壽元折損更是嚴重,尤其是你,天青師弟,十年之內你若是不能突破金丹境界,成就元神真人,只怕…”
話語未盡,卻已明了,四人皆有悲色,唯獨李天青面色不改,沉聲道:“天青本是將死之人,如今能得祖師垂憐,賜下天劍元丹,再續修行,已是大幸,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師姐不必傷心。”
“三師兄!”
聽此,身后四人無不觸動,那少年更是禁不住的上前來,眼有淚光,咬牙說道:“師兄你放心,祖師說了,凡間元靈復蘇,上古遺藏現世,機緣無數,十年之內,天明一定想辦法,為你尋來突破金丹,成就元神的機緣…”
“住口!”
話語未完,便被厲聲打斷,李天青回過頭來,神色嚴肅的望著少年,冷聲說道:“天明,你這少年心性,必須得改一改了,那上古遺藏何物,豈是我等能夠染指的,這一次僥幸保住了性命,下一次呢,你這般心性,遲早要給劍門惹來大禍的你知道么?”
“師兄,我…”
受這一番訓斥,少年面上盡是羞愧,不敢反駁,只能低頭承受。
也是此時,楚星河大步踏入了殿中,看著眾人,不由皺眉,問道:“又發生了什么事情。”
“掌門師兄!”
見此,六人急忙下拜,以那道姑為首,說道:“借祖師賜下的天劍元丹,幾位師弟師妹的修為已經恢復了。”
“是么?”
聽此,楚星河面上卻沒有絲毫喜色,略顯陰沉的目光掃過眾人,說道:“湘云,天青,你二人留下,其他人回去調養吧。”
“這…是!”
聽此,六人雖有不解,但也不敢多問,四人即刻退出了大殿,只留下那道姑與李天青。
殿中只余三人,李天青遲疑片刻,最終上前,問道:“掌門師兄,那誅魔之事…”
“休提!”
話語未完,便被楚星河厲聲打斷:“那造化仙門與宋明空包藏禍心,你也不知,險些惹下滅門的禍事。”
“天青有罪,請掌門責罰!”
聽此,李天青雖不知緣由,但看楚星河這般神情,也不敢多言,即刻跪倒在地,恭聲請罪。
“好了!”
楚星河搖了搖頭,說道:“事到如今,再說這些,也無濟于事,你們招惹那人,非同小可,造化仙門不知在他手中吃了多大的虧,方才宋明空還是給他一指碎裂了金丹,如此實力,這凡世間,怕是再無人能制衡于他了。”
“什么?”
聽此,李天青也是大驚失色,連聲問道:“宋明空也折在了他手中?”
“哼!”
楚星河冷哼一聲,說道:“小小一個宋明空,算得了什么,自以為能玩弄些把戲,卻忘了自己有幾分根底,不提也罷,如今主要,還是那人,方才他拿下宋明空后,要我代他向各宗各派通傳一事。”
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這…”
李天青與那道姑相視一眼,皆看出了彼此心中的疑惑,問道:“何事?”
“哼!”
聽此,楚星河又是一聲冷哼,言道:“他要整合天下宗門,各宗各派,均得登記在案,接受官方的管制!”
“什么?”
聽此,兩人先是大驚,隨即凝神皺眉,言道:“此人欲要一統天下?”
“不錯!”
楚星河點了點頭,說道:“此人野心甚大,實力更是強橫,如今人間,已無敵手,身后又有官方助力,生出這一想法,也是理所當然。”
道姑眉頭一皺,喃喃說道:“千年前,天地末法,靈氣枯竭,仙道,佛道,魔道,神道,陸續飛升上界,但亦留有傳承于人間,因而各宗各派,都有上界依仗,千年來,縱有一人橫空出世,力壓十方,也不敢做那雄霸天下之舉,此人先如今,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便不怕仙佛歸來,神魔再臨,與他清算么?”
“所以他才說是整合宗門,而非天下俯首啊!”
楚星河冷冷一笑,言道:“此人行事,雖然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但此事干系甚大,牽扯眾多上界門庭,他還不敢大舉屠刀。”
“這…”
道姑與李天青相視一眼,隨即又拋出心中疑惑,問道:“他如此有何目的?”
這一問題,是核心,也是關鍵,天下熙攘,皆為利往,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做一件事情,現在也是一樣。
他的目的是什么,整合各宗各派,對他有什么好處?
若是以往,不難解析,無非是江山美人,名利所動,但今時不同往日,就連他們這些久居深山的世外之人,都知道時代變了,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這種事情,聽來不錯,但有什么實質性的好處么?
沒有,尤其是對修行者而言,這江山大好如何,名利雙收又如何,最終還不是一抔黃土,怎及得仙道長生,三界逍遙?
以往,不是沒有野心勃勃之輩,想要統一天下宗門,但那圖謀的并非是名利,而是各宗各派的修行資源,功法典籍,靈丹妙藥,仙器至寶,若否,誰有那個閑心,去整合這些桀驁不馴,上有傳承,下有根基的修行宗門。
難道他圖謀的也是這些?
這也說不通啊,若他圖謀功法典籍,何必將如此多的武學公諸于世,各宗各派的那些個不傳之秘,玄功神通,跟神武世界上可供兌換的眾多武學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他圖謀那些破玩意做什么?
靈丹妙藥,仙器至寶,這倒是有幾分可能,可各宗各派也沒什么好的靈丹妙藥啊,天地末法,靈氣枯竭了一千多年,能吃的能用的早就沒了,哪還剩下什么,就是有剩,以他現如今的實力,難道還缺這些么?
“哼!”
看兩人不解神情,楚星河又是一聲冷哼,說道:“此人野心勃勃,自是看不上凡間宗門哪一點積累,但不要忘了,如今元靈復蘇,將有上古遺藏現世,遺藏之中兇險無數,還有上古妖魔,遠古厄禍盤踞,他整合天下宗門,便將大義把握在手,屆時,令我等為前鋒,為他探取上古遺藏,不僅名利雙收,還能得人道垂青,氣運功德,其中好處,常人怎知!”
“原來如此!”
聽此,兩人恍然大悟,連聲道:“那掌門師兄,我等該如何應對,聯合各宗與之抗衡么?”
“不可!”
楚星河搖了搖頭,言道:“此人實力恐怖,凡間無人能敵,又有大義在身,國家支持,與之正面沖突,實在不智,還是先虛與委蛇,待仙凡兩界并合,祖師歸來,再做計較。”
“如此也是一記,只是…”
道姑沉吟一聲,隨即說道:“就怕此人不好糊弄,屆時,若命我等聽命,為虎作倀,那該如何是好?”
“放心!”
楚星河淡淡一笑,道:“此人修行之法特殊,還立下了天道大誓,行事將受各方影響,顧忌頗多,只要我等在規則之內行事,他便無可奈何,否則,大義頓失,天人共棄,那后果他承受不住。”
“他們會這么老實么?”
車內,終于不用再兼職司機的聶海龍,對于鐘離的整合計劃,表示了擔憂與懷疑,說道:“這些宗門,傳承久遠,根基深厚,各方各面都有關系,想要他們乖乖聽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聶海龍的話語深有感觸,因為各宗各派的管理,原本就是調查局的責任范圍,不少特殊犯罪,超凡事件,都與這些宗派相關,調查局少不了接觸,甚至還與一些宗派有過合作,官方給予一部分便利或者好處,換取宗派的幫助,最直接的就是將門人弟子送入調查局,作為特勤小組,應對一些特殊事件。
也是因此,聶海龍深知宗門的根深蒂固,掌握特殊力量的他們,向來游離在國家與律法之外,官方雖有能力將他們搗滅,但卻經常因為內部與外部的種種原因,要做出退讓與妥協。
別的不說,就說當初的陳家,作為北三省的地頭蛇,陳家不少事情都越過了界,但因為自身的能量與天池劍門的發力,調查局只能不做追究,若不是后來一頭撞上了鐘離,陳乾怎么也不可能流亡到西伯利亞去。
聶海龍擔憂,鐘離卻不在意,輕笑說道:“聽得進的人自然明白,聽不進的也所謂,只要不拖后腿,由他們去就是了,若真要自取滅亡,誰也攔不住。”
話語輕松,看來并沒有將這件事情看得太重,事實也確實如此,鐘離沒有那么多時間去跟這些宗門虛與委蛇,勾心斗角,也沒有想過能依靠他們的力量改變整個局面,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歷史已經給了他答案。
所以,鐘離的要求很低,只要這些宗門接受整合,不再制造內部沖突,破壞整體的秩序制度,那他們做什么,鐘離都可以不管。
當然,這只是針對無可救藥的那一部分,能夠爭取的,聯合的,鐘離還是愿意給予誠意,傾注時間的,所以這一次的整合,不僅僅只是整合,還有對向宗門的合作與資源的放開。
“就怕他們不這么想!”
聶海龍搖了搖頭,說道:“放縱了這么多年,突然要給人管控,想想也知道他們不會樂意。”
聽此,鐘離也是干脆,笑道:“那就長痛不如短痛,趁著現在時間還算充裕,把問題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