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口中的二叔祖,不是別人,正是李祐堂的孿生弟弟李祐明。
自李祐堂和李祐明這對雙生子落地后,五六十年的時間里,李家總有類似“雙生子中誰是老大”的流言。
去年分家,這種流言更是瘋狂的在李氏宗族間蔓延。
李祐明和李其玨父子兩個,上躥下跳,想盡各種辦法“證實”他李祐明才是雙生子中的老大,是李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最后,他們更是弄出了一個所謂的“人證”,即當年在先太夫人身邊侍奉的小丫鬟,來指證這件事。
奈何他們父子用盡了花樣,但最后還是敗給了李祐堂。
原因很簡單——
一則,李祐堂本來就是嫡長子,真的假不了;
第二個,李祐堂有個出息的孫子李壽,李家的未來還需要他來支撐。
而李祐明這一脈呢,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李其玨。
偏偏李其玨又犯了錯,被王家捉了個正著。
被逼離開李家,李其玨又因為王懷淑的事被王家逼得去了莊子,連他的官職都被李壽轉贈給了他的胞弟李其玔。
李其玨原以為自己這輩子要被流放在莊子到終老,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能從莊子上回來。
還被老祖宗欽點回李家大宅“侍疾”。
“老祖宗病了?”
唐宓有些納悶,這些日子她確實忙了些,可并沒有出家門。
李家老祖宗倘或是生了病,必將是李家的大事,她沒道理聽不到風聲啊。
首先一個,病了,要請太醫,而李家唯一有資格請太醫的,就是李壽。
李家其他人想請太醫,必須借用李壽的名帖。
而李壽自成婚后,他的名帖都由唐宓保管。
唐宓記得清楚,最近幾天里,李家沒人來桂院問她借名帖啊。
李壽嘴角勾勒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不是什么的大病,就是略略有些不舒服。”
畢竟是快九十的人了,冬日原就難熬,有個頭疼腦熱再正常不過。
但唐宓卻聽出了李壽話語里的深意,“老祖宗是故意裝病?”
也是,似李家老祖宗這般活了八九十年的人瑞,最是看重自己的身體。
如果真的病了,根本不用別人,老祖宗自己就會迭聲催促李祐堂去給他請太醫。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悄無聲息,連有八卦小能手阿韓都沒有探聽到半點風聲。
估計李壽能知道,也是因為李祐明父子突然回歸。
果然,就聽李壽道,“今天若是碰到了李其玨,我還不知道老祖宗‘生病’的消息呢。”
“李其玨?”唐宓皺起了眉頭。
當初在王懷淑的靈堂上,王家逼著李祐明處罰李其玨。
為了增加砝碼,李壽不惜請了老祖宗幫忙。
當時說好的,李其玨將會在莊子上為王懷淑守孝三年。
李祐明一家為了不被老祖宗打發回老家看守祖墳,壓著李其玨同意了。
可現在,還不到一年啊。
李其玨居然出來了?!
李祐明什么意思?出爾反爾!他這是不把王家放在眼里啊。
唐宓作為王家女,自然有生氣的理由。
李壽卻冷靜的說道,“不是二叔祖。”
老祖宗才是李家的天,如果他不發話,就算是借給李祐明一個膽子,他也不敢把李其玨放出來。
畢竟,李祐明不止李其玨一個兒子,這個廢了,他再立起次子也就是了。
事實上,李祐明之前便是這么做的。
唐宓平靜下來,理智也都回來了,緩緩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事兒只可能是老祖宗的意思。”
似是想到了什么,唐宓猛地看向老祖宗,“他是故意的?”
唐宓沒有特指,李壽卻很清楚她說的是老祖宗。
點了點頭,李壽道:“約莫是書院的事,讓他覺得威信受到挑釁,而祖父對家學的整頓,并沒有達到他的滿意。”
李壽知道得遠比唐宓要多。
比如東廬書院開始招生后,李家不少族人都準備將自家孩子送過去。
是老祖宗,忽然當眾斥責李祐堂,還擺出一副對他很不滿意的模樣來,言語間更是“不經意”的提到了李祐明。
聽他那口氣,仿佛有些后悔將李家傳給李祐堂。
李氏宗族里最不缺心思活泛的人,這些人最擅長察言觀色、聽風辨雨,眼見老祖宗這般,不禁開始腦補起來。
憑良心說,李祐堂和李祐明都不是多么出色的人。
李祐堂沉穩、只能守成,而李祐明靈活、凡事都喜歡走捷徑。
兩人都不是最完美的繼承人,老祖宗和族人們更多的還是看他們的后輩。
李祐堂靠著李壽完勝李祐明。
但李祐明的兒孫們也不全是酒囊飯袋,幾人中間,不管是才智還是魄力,李其玨最出色。
雖然李其玨被放逐,官職也丟了,但不知怎的,本該在莊子上靜養的他,竟攀上了安康郡王鄭宣。
鄭宣是圣人的堂弟,為人疏闊、俠義,在朝中頗有俠王之稱。
庚辰之亂時,他并沒有攙和進去,反而旗幟鮮明的站在圣人這一邊。
圣人對鄭宣的觀感不錯,又看他能力還不錯,便讓他統領右威衛。
有了兵權,且負責京畿防務,鄭宣卻沒有絲毫的膨脹,為人處世還跟過去一樣。
他還十分配合平陽長公主,對二皇子一系的拉攏,沒有絲毫心動。
這讓圣人愈發滿意。
大梁少有的實權王爺,能與他攀上關系,哪怕是李其玨這樣的咸魚,也能華麗翻身!
這不,聽聞消息,老祖宗便發了話,讓李祐明把李其玨從莊子上接回來。
那些善于揣測老祖宗心思的族人們,卻誤以為老祖宗真的厭煩了李祐堂的無能,想改立李祐明做繼承人。
這么一猜度,那些人便有些惴惴。
想去東廬書院的,也都紛紛停住了腳步。
看看,他們還是再看看吧。
畢竟現在的李家,還不是十八郎夫婦做主。
他們想要繼續在李氏宗族待下去,還不能得罪老祖宗。
家學什么的,也能讀書,對吧!
唐宓恍然,“我說呢,李家那么多適齡孩子,卻只有寥寥幾個人報名。”
李壽道,“這只是開始,我估計下一步老祖宗會讓二叔祖一家搬回大宅。”
“嗯,只有這樣,老祖宗才能玩制衡之術,”
唐宓也很清楚其中關系,淡淡的說道:“兩只幼虎爭斗,老虎才能繼續掌控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