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疫?”
唐宓手一滑,白瓷盅差點兒摔到地上。
她幫忙握緊白瓷盅,這才沒把東西摔碎,但白瓷盅里的粥卻潑灑出來,流到了唐宓的手上。
幸好粥只是溫熱,否則唐宓的手就要被燙傷了。
饒是如此,唐宓白皙細嫩的手上紅了一片。
唐元貞趕忙讓人端來井水,讓唐宓燙紅的手放到水里。
沁涼的井水刺激下,唐宓的手背沒那么灼熱了。
不過,唐宓根本沒在意這些,她更關注前方的消息,她迭聲問著:“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會爆發時疫?”
阿玄跪在堂下,聽到唐宓的詢問,低聲回稟道:“好叫夫人知道,東征大軍久攻高句麗王城不下,便開始圍城…”
圣人率領的東征軍氣勢高漲,而高句麗人則頑強抵抗。
雙方實力懸差很大,但高句麗依據城墻,硬是抵擋住了東征軍的強大攻勢。
兩邊的傷亡都很慘重。
王城外,城墻邊,尸體堆積如山。
但,東征軍的數量比高句麗的守軍多好幾倍。
就算是一比一的傷亡,東征軍存活下來的有戰斗力的人也比對方多。
再加上,王城內糧草有限,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
時值酷夏,城外來不及處理的尸體已經開始發臭、腐爛,這樣的情況下,最容易滋生病疫。
高句麗這邊為了能突破東征軍的包圍,發現城內有爆發時疫的可能,非但沒有及時處理,反而推波助瀾。
“…他、他們故意散播時疫,難道就不怕自己的軍民感染?”
唐宓覺得不可思議,那里是王城啊,他們高句麗自己的地盤,他們卻主動散播時疫。
難道他們就不怕一個弄不好,自己這邊會被時疫弄成死城?
“他們想跟東征軍同歸于盡。”
唐元貞渾身泛起雞皮疙瘩,推測道:“估計是東征軍的攻勢太猛,讓他們覺得守城無望,便想借時疫賭一把。”
他們若是跟東征軍對陣,根本就沒有贏得可能,發展到最后,就是個滅國的下場。
既是這樣,還不如賭一把呢。
若是贏了,自是千好萬好。
若是輸了,也不過是個死。
“那、那十八郎呢?”
唐宓自以為自己很鎮定,殊不知,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娘子放心,郎君無恙。”阿玄趕忙說道。
唐宓卻沒有輕易放下心來,圣人都感染了,李壽整天跟在圣人近前,即便現在沒事,也不能保證永遠無恙。
“不行,我、我要去遼東。”
唐宓坐不住了,眼淚唰唰的往下流。
“貓兒,你說什么呢?”
唐元貞見唐宓這般,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厲聲喝道,“你懷著身子,如何能長途跋涉?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去了,又能改變什么?”
貓兒是聰明絕頂,可不是“活死人”的神仙,面對時疫,她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唐元貞的一聲大喝,終于讓慌亂的唐宓清醒過來,她愣愣的看著唐元貞,良久,方無力的點了下頭。
“阿娘說的是,我去了,又能如何?”
唐宓撫著高聳的肚皮,許是她的情緒影響到了腹中的胎兒,幾個孩子也動的厲害。
唐宓趕忙深呼吸,極力平復心情。
唐元貞見了,趕忙遞給她一杯水,“別急,貓兒,千萬別著急。”
唐宓喝了幾口水,激動的情緒終于平復了下來。
“貓兒,你就放心吧,十八郎定不會有事的。”
唐元貞輕輕拍著唐宓的背,柔聲安撫著,“你好好的在京城待產,十八郎也能安心啊。”
你再著急,急得動了胎氣,對十八郎也沒有任何幫助。
唐宓到底聰明,剛才是關心則亂,現在鎮定下來,她的理智也悉數回籠。
緩緩點頭,唐宓道:“嗯,我要相信十八郎。為了我和孩子,他定會平安歸來。”
而她,能做的就是好好養胎,順利度過生產那道坎兒,跟孩子們一起等候十八郎凱旋。
“再者,十八郎不是還有玉葫蘆嘛。”
唐元貞在李壽出征前,特意也給他準備了一個“護身符”。
有那幾滴靈泉,就算李壽染了時疫,也能轉危為安。
“對哦,我、我怎么把這個都給忘了。”
唐宓這才想起來,緊繃的心弦頓時松了下來。
就在唐元貞和唐宓討論的當兒,千里之外的營地里,李壽握著白玉葫蘆,表情有些掙扎。
阿舅染上了時疫,太醫救治及時,病情暫時控制住了。
但只是控制,并沒有得到治愈,因為太醫還沒有找到攻克這種病癥的藥材。
沒有藥,只是靠著尋常治療疫病的方子,很難徹底治愈,所以圣人還是隨時都有危險。
軍營之中,已經有不少將士因為時疫而喪生。
李壽很擔心阿舅的病情會有反復。
白玉葫蘆里有救命的神藥,只要給阿舅服下,他就能病愈。
可、李壽很猶豫:如果給阿舅用了這藥,極有可能暴露岳母的秘密。
雖然李壽不知道岳母到底有什么秘密,但能有這樣逆天的神藥,岳母的那個秘密定然更加逆天。
一旦秘密曝光,岳母將要面對的將是不可控制的情況。
具體什么情況,李壽都不敢想象。
另外,李壽還有個自私的想法,白玉葫蘆就一個,如果給阿舅用了,自己就沒有了。
萬一自己也染了時疫,那將無藥可醫。
李壽倒不是怕死,而是擔心自己去了,貓兒母子幾個又該如何。
出征前,李壽跟唐宓保證過,自己定會平安回歸,他不想失信,更不想讓貓兒經受喪夫之痛!
可要是不給阿舅用,李壽又過不去良心那道坎。
不管暗地里有怎樣的算計,但有一點是不容抹殺的。那就是,一直以來阿舅待他至真至誠,親生父親也不過如此。
阿舅真心疼愛他,他也把阿舅當成父親般敬愛,他根本無法坐視阿舅就此離去。
如果沒有辦法也就罷了,偏偏他手握神藥卻因為自己的原因而不肯施以援手,那、日后,他將會一直經受良心的煎熬!
“貓兒,對不起!”
猶豫再三,李壽終于有了決斷,他握緊白玉葫蘆,堅定的走向圣人的御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