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王懷瑾從衙門回來。
唐元貞便將白日阿方來過的事告訴了王懷瑾,而后道,“郎君,我竟不知道阿娘染上了無憂散的藥癮——”
尾音拖得長長的,抱怨意味十足。
王懷瑾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陪笑道:“娘子,不是我故意瞞你,實在是——”丟人啊。
饒是他跟唐元貞夫妻情深,彼此沒有什么秘密,但李氏的事,王懷瑾覺得實在不妥,所以就暫時沒跟唐元貞說。
再一個,李氏跟唐元貞不對付,如今李氏又出了這種事,王懷瑾下意識的想瞞著唐元貞。
“娘子,你、你別生氣啊!”
王懷瑾見唐元貞板著臉,趕忙舔著臉湊上來說好話。
唐元貞也不是真生氣,她才不管李氏是吸毒還是爛賭呢。
聽王懷瑾說了一車轱轆的好話,唐元貞這才緩和了表情,輕聲道:“郎君,這事兒瞞不得啊。圣人已經明旨禁止無憂散,阿娘卻還繼續吸食,還偷偷從黑市上買,若是傳出去,實在不好。且那黑市的價格太高了,一劑二百五十貫啊,每天一劑,這是什么概念?”
王鼎再豐厚的私產,都不夠填李氏這個無底洞啊。
“什么?一劑二百五十貫?”王懷瑾的嘴巴張成了個0型。
上次他去新宅,親眼見到母親吸食無憂散,頓時氣得火冒三丈。
氣急之下,王懷瑾的態度就不怎么好,結果母子兩個大吵一架,最后鬧個不歡而散。
那時王懷瑾只顧著生氣了,根本沒有在意其它。
這會兒一聽唐元貞這么說,幾乎驚掉了下巴。
一劑二百五十貫,每天一劑,這是什么概念?
好,我告訴你這是什么概念!
都說長安居、大不易,而在京城,想要置辦一套不錯的三進小院,也就幾千貫錢的事兒。
而李氏一個月服用無憂散所花費的錢,就高達七千五百貫,一套京城三進宅院就這么沒了!
若是長此以往下去,就算王家有金山銀山,也不夠李氏揮霍的啊。
唐元貞用力點頭,“這是阿方說的。阿娘已經從黑市買了近二十劑無憂散。”
足足耗費了五千貫錢。
王懷瑾有點傻眼。
唐元貞再接再厲,“阿方還說,那個在黑市售賣無憂散的人,在京郊弄了個什么無憂山莊,召集所有在他手中購買無憂散的人明日去山莊,說是有免費的無憂散可供與會者隨意服用。”
“無憂山莊?”王懷瑾無意識的重復著。
唐元貞道:“阿方一個奴婢都覺得這事有蹊蹺,偏偏阿娘似是著了魔,非要去。郎君,我擔心,這里面有問題啊。”
現在京城是個什么局勢?
西北戰亂,京城流言蜚語,圣人又“閉關”,怎么看都是大亂之前的征兆。
可那人竟還在這樣的時候辦什么宴集?
絕對有貓膩!
王懷瑾點點頭,“確實不太正常。”
阿娘染上了要命的藥癮,如今被藥癮控制著心神,竟連正常的思考能力都沒有了。
咬牙想了許久,王懷瑾一拳頭捶在小幾上,“阿娘不能再在家里了,我要把她送到唐氏山莊去。”
戒毒!
必須戒毒!
否則阿娘這輩子就完了!
把李氏送去唐氏戒毒所,唐元貞自是一百個愿意。
不過,身為兒媳婦,她還是要裝裝樣子,“郎君,這樣對阿娘,是不是太、太過了。山莊是個什么情況,郎君應該也知道——”
強制戒除毒癮,可是非常痛苦的。
李氏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估計受不了這份罪吧。
王懷瑾聽了唐元貞的話,有一剎那的猶豫,但一想到參與唐宓實驗的那些死囚,腦海里便浮現出死囚們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態,他還是下定了決心,“不行,必須送去!”
痛苦一時,總比后半輩子都要受制于無憂散強!
“也是,郎君這般確實是為了阿娘好,”
唐元貞嘆了口氣,又道:“只是阿娘恐怕不會理解,就是阿爹那兒,恐怕也不會同意吧?”
唐氏戒毒所已經在京城有了名氣,世人都知道那里是個什么地方。
男子去了也就罷了,如今王懷瑾把親娘都送去,世人還不定怎么非議李氏、非議王家呢。
王鼎堂堂將軍,定然不愿意讓自家娘子的事被人在嘴里過來過去的。
王懷瑾目光堅定,“不同意也要同意。我這就去跟阿爹說。”
見王懷瑾如此堅持,唐元貞只有同意的份兒。
次日清晨,王懷瑾便急匆匆的去了新宅。
拉著王鼎在書房里談了半個時辰,書房里傳來王鼎大聲呵斥的聲音,以及噼里啪啦瓷器摔碎的響動。
王懷瑾終于出來了,頂著一腦門的茶葉末子。
他抹了把臉,顧不得身上的狼狽,直沖沖的去了李氏所在的上房。
片刻后,上房里也傳來李氏尖利的叫罵聲,啪啪的耳光聲,隨后又是哀哀的哭求聲,最后化作嗚嗚的悶哼。
王懷瑾兩邊面頰上各有一個巴掌印兒,他雙目赤紅,指揮著膀大腰圓的幾個婆子將李氏押進了馬車里,然后一路朝城外駛去。
在臨走前,王懷瑾還命人將周婆子綁了,交給手下拷問口供——王懷瑾很想知道,李氏一個內宅婦人,如何知道無憂散的黑市。
王懷瑾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滿身疲憊的回來。
唐宓正在跟唐元貞說話,眼見王懷瑾進來,趕忙起身給父親見禮。
“貓兒也在啊。”看到寶貝女兒,王懷瑾郁悶了一天的心終于有了幾分開心。
“阿爹,累了吧!”唐宓乖巧的端來一杯溫溫的茶湯。
“乖!”王懷瑾揉了揉女兒的頭,開心的將茶湯一飲而盡。
“一切都還順利吧。”
唐元貞將王懷瑾迎到主位上,關切的問道。
王懷瑾點了點頭,阿娘雖然一直鬧騰,但還是將她交給了戒毒所的管事。
又去安排了一下阿娘的食宿等瑣事,王懷瑾這才放心的回來。
“阿爹,山莊里都還好嗎?”這些日子沒去山莊,唐宓著實掛念。
王懷瑾又點了點頭,“都還不錯。蔣將軍一直閉門養病,程季的藥癮有所緩解了,唯有鄭二郎已經病愈,但他怕自己戒除得不夠徹底,依然留在了山莊。”
唐宓挑眉,“鄭二郎病好了,卻沒有走?”
咦,有古怪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