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覺得自己睡了很久。
有涼涼的水滴在她的嘴唇上,謝柔嘉有些貪婪的張開口,更多的水被滴進來,不緊不慢不多不少,讓她緩解了又不會被嗆到。
有手輕輕擦了擦她的嘴角,又在她的額頭輕輕的撫摸了兩下。
謝柔嘉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她猛地驚醒首先入目的是漫天的星光。
什么時候了?在哪里?還有…
謝柔嘉猛地坐起來,眼前篝火噼里啪啦,一個人正背對著她在篝火上翻烤什么,香氣也隨著煙火氣散開。
“邵銘清。”謝柔嘉喊道。
在她出聲的同時,人已經聽到動靜轉過身來,雖然人長高也瘦了很多,但依舊的劍眉星目,面色白皙,就連身上穿的布袍也似乎是去年離開時的那件。
似乎他昨日就和她在一起,并沒有離開那么久。
邵銘清笑了,將手里烤的肉遞給過來。
“昨日就是在一起的。”他笑道。
謝柔嘉記憶漸漸清晰,逃出鎮北王府,體力不支在地上昏迷過去時有人將她抱起來。
“真的是你!”謝柔嘉說道,又激動又高興又驚訝,“你怎么來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不待邵銘清回答,她又啊了聲皺眉起身。
“不行,這里不能久待,鎮北王府的人很厲害,一定會追來的。”
她說著四下看,漫天星光下荒野似乎一望無垠。
她怔了怔,有一瞬間的茫然。
“這是哪里?”她喃喃說道。
邵銘清伸手拉她坐下。
“你都不知道是哪里,我就放心了。”他笑道。
謝柔嘉有些怔怔的看著他。
“我不信鎮北王府的人比你還厲害。”邵銘清接著笑道,“他們肯定也不知道現在我們在哪里。”
這算是解釋了,但謝柔嘉更不解了。
“前一段東平郡王突然離京,我聽說是為了謝家的事,我心里就猜到你出事了。”邵銘清說道。
這樣啊,謝柔嘉哦了聲,但心里又覺得哪里不對。
東平郡王突然離京跟謝家的事有關。那邵銘清怎么就猜到是自己出了事?
念頭閃過,邵銘清已經接著說下去了。
“后來接到了成林遞來的信,雖然成林也不知道具體出了什么事,但可以確定的是你一定出事了。”他說道。
當時她進了謝家就出了事。然后就逃了出去,不過是一個晚上的事,而謝家先是掩蓋了謝老夫人死亡的時間,緊接著又掩蓋了她出逃的真情,對外宣布留在家里的依舊是謝柔嘉。害了祖母的是謝柔惠。
以前大小姐二小姐換名字,這一次名字不換,只是換了人。
想到這里謝柔嘉苦笑一下。
命運兜兜轉轉,她還是被安上了謝柔惠的名字。
收斂心神,謝柔嘉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告訴邵銘清。
“原來如此。”邵銘清嘆口氣,“真是讓謝柔惠撞了大運了。”
如果只是因為眼中也有紅痣,她可以鬧一場,但絕沒有這么容易就翻身,一來謝文興恨不得她死,二來謝柔嘉這一段的能力也被謝家眾人看在眼里。只不過偏偏謝柔惠指出了謝老夫人有私藏的經書教給了謝柔嘉,而謝老夫人也的確有經書私藏,更巧的是這私藏的經書因為祖訓不能對人明說詳情。
這里外一對質,謝柔惠就完全掌握了局勢,顛倒黑白,挑動謝家眾人深信她的身份,也相信只要她拿到經書也能給謝家帶來同樣的利益,甚至是更大的利益。
謝柔嘉看向他。
“你不信祖母私教了我經書?”她問道。
邵銘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你要是說你私教了你祖母,我倒是信。”他說道。
他是說謝老夫人不如她厲害。
謝柔嘉噗嗤笑了。抬開他的手。
“又摸我的頭。”她故作不悅說道。
邵銘清笑著收回手,嘴邊又一絲冷笑。
“連我一個外人都知道謝老夫人什么資質,謝家的人竟然還能信謝老夫人教了你經書,可見他們的心和眼都已經瞎了。”他說道。
謝柔嘉笑了笑。
“倒是沒瞎。反而銳利清楚的很。”她說道,“我這個大小姐的確不討他們的喜歡。”
有能帶來同樣利益且不會想著改規矩換規定的大小姐,他們怎么會不要。
“那還是他們瞎了。”邵銘清冷冷說道,“他們舍棄了寶,留下的草。”
“只是你把我當成寶罷了。”謝柔嘉笑道。
邵銘清笑了笑。
“才不是呢。”他說道,還有很多人呢。比如東平郡王,比如把她騙來鎮北王府的周成貞,不過他不太想提這些,那些人到底是把她這個人當成寶,還是把她的本事當成寶還不一定。
“是周成貞把你騙到這里的?”他問道。
謝柔嘉眼一亮,瞇瞇笑起來。
“也是也不是。”她說道,說到這里又哎呀一聲,帶這幾分驚慌跳起來,“我的馬。”
邵銘清伸手從袖子拿出一個東西遞過來。
“你是找這個吧。”他說道。
星光下邵銘清的手里托著一個小方鼎。
謝柔嘉驚訝不已。
“我遇上你的馬了,帶了它回來。”邵銘清說道,“現在它和我的馬在這四周,可以幫我們迷惑追兵。”
原來如此,那就好,她當時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把方鼎放在馬身上,希望它能逃出去,其實如果她逃不出去,小紅馬也根本沒可能,只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
謝柔嘉接過來,臉上笑意更濃。
“他騙我我也騙他,我們互相騙,不過最后我占了上風。”她說道,舉了舉小方鼎,“我還是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邵銘清看著她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一瞬間亮起,還帶著幾分得意洋洋,有些哭笑不得。
“占了上風?”他說道。
如果不是他找來。或者他再晚一步,別說她會再次落入鎮北王府的手里,就說她自己的身體也頂不住了。
謝柔嘉顯然也想到了,臉色一紅。但旋即又理直氣壯的嘻嘻一笑。
“是啊,我知道你會來救我嘛。”她說道。
其實她不知道,沒有人會來救她,從來都是她一個人,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擔著。
邵銘清鼻頭一酸,伸手將她抱住。
想要質問她為什么這么傻,非要冒險來鎮北王府,又覺得這樣的質問實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嗯,以后我不離開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最終說道。
謝柔嘉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邵銘清,這不是你的過錯。”她說道,半認真半開玩笑,“你要是這樣我反而覺得對不住你了。”
邵銘清也笑了,但卻也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因為自己做的事讓別人難過,這個傻丫頭會更難過。
她已經不堪重負了,幫不上她就別讓她更添負擔了。
邵銘清拍了拍她的頭重新站好,拉著她坐下來。
“對了,還沒問,你怎么這么巧趕來了?”謝柔嘉問道。
“當時聽到你出事了,我是立刻要回去的,玄真子說我這樣回去也沒用。”邵銘清說道,將已經涼了的烤肉重新擱在火上熱一熱,“而且那時候你已經不知所蹤。我就是找也找不到你,他給了我一本經書,說如果我能學會這本書,就能找到你且幫上你。我就閉門讀經一個月,終于學會了,然后就來了。”
說到這里有些后怕。
如果當時再晚一天….
謝柔嘉卻沒害怕,只是聽得愕然。
“你是說你學會這本經書,就知道我在這里,而且還能帶著我避開鎮北王府的追兵?”她問道。“這是什么經書?”
話一出口又忙擺手。
“不能說就別說。”她忙說道。
能這么厲害的經書一定是玄真子的不傳之秘,就跟赤虎經似的,謝老夫人寧愿被誣陷也不肯在人前透露半點。
“就是一本堪輿經。”邵銘清笑道,“別的功效也沒有,就是看山看水,測個吉兇尋人挺好用的。”
說著將烤肉遞給謝柔嘉。
“我這次總算是學到糊口的本事了,到時候挑個旗子掛個鐵口直斷,就能混口飯吃了。”
謝柔嘉哈哈笑了。
能測出她的吉兇,還能準確的找到她的位置,這種堪輿術是多么厲害可想而知,定然是玄真子看家的本事,學到了當朝國師的看家本事,然后去走江湖給人算卦,玄真子還不得氣死。
這么說來,玄真子還是將衣缽傳給了邵銘清,那將來通天大法師的名頭也是因為玄真子才拿到的吧。
想到這里,謝柔嘉心中一動。
“我們現在出了鎮北王府地界沒?”她問道。
“馬上就離開了。”邵銘清說道,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等再休息一會兒,我們就從這里往西,翻過一道山就離開鎮北了,然后一路向南直奔彭水。”
“不是我們。”謝柔嘉說道,看著邵銘清,“是我。”
邵銘清看著她。
“我來斷后。”他說道,“沒問題的。”
謝柔嘉搖頭。
“不是,你回京城。”她說道。
邵銘清眉頭一挑,才要說話,謝柔嘉將手里的方鼎塞給他,他不由一怔。
“你拿著這個回京城。”謝柔嘉說道,“這個東西皇帝也在找。”
注:堪輿,堪為天道,輿為地道,簡單說,就是風水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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