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踩在草叢上,只輕輕的一點還未發出踩踏聲時就離開。
山林里蟲鳴聲聲,鳥兒安睡,夜色的安靜絲毫沒有被打破。
謝柔嘉借著樹枝穩穩的蕩在一塊山石上,瞇眼看著四方。
謝柔清說安哥俾也躲在山里,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夜色這么靜,如果打幾聲呼哨也許機警的安哥俾會知道她來了。
但是,這座山里很多眼睛盯著,她能保證自己不被發現就不錯了,再多一個安哥俾總會露出蛛絲馬跡。
她將江鈴嫁了出去,身邊伺候丫頭是謝家才送來沒多久的,這一世她獨來獨往孑然一身,這一世至少再不會發生出了事后身邊有無數的人被無辜的處死牽連。
她日常沒有跟柔清安哥俾等人多么親密不可分,如今也做出逃出彭水的跡象,所以謝家沒有用這些人的性命來威脅她。
但如果讓人發現她現在回彭水,而且跟這些人有接觸,那謝柔清也好安哥俾也好,甚至謝文俊杜嬌娜的性命都一定會受到威脅。
決不能給謝大夫人和謝柔惠這個機會。
細碎的腳步聲隨著山間氣息的流動傳來。
這個小畜生竟然追來了。
念頭閃過,林間草木亂響鳥兒驚飛,周成貞跳出在眼前。
“哈,我又找到你了。”他笑道。
謝柔嘉站起身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周成貞。
“我以前不想傷害你,是不想給家里惹麻煩。”她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打死你然后讓謝家陷入大麻煩。”
周成貞哈哈笑了。
“不信。”他說道。
話音落謝柔嘉就將手里的樹枝一甩,直直的沖周成貞撲來。
周成貞躲也不躲,反而張開手迎過來。
樹枝擦著他的耳邊沒入身后的草木從中。謝柔嘉越過他站在其后。
“我不是不信你傷害不了我。”周成貞轉頭笑道,“我是不信你會傷人,尤其是沒有傷害到你的人。”
謝柔嘉看著他,忽的笑了,有眼淚被笑出來。
“所以,你們就隨意的肆無忌憚的傷害我嗎?”她說道。
“當然不能。”周成貞說道,“我來找你就是來和你說這個的。傷人的事你做的不利索。我來替你做。”
謝柔嘉情緒恢復。
“替我?”她笑了笑,“真可笑。”
周成貞笑了。
“這有什么可笑的,我喜歡你。你受了欺負,我當然要替你出氣。”他說道。
謝柔嘉吐口氣。
“那既然你喜歡我,那你能不能聽我的話別再來煩我?”她說道。
周成貞毫不遲疑的搖頭。
“當然不能,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說道。
君子?!
謝柔嘉轉身就走。周成貞忙笑著三步兩步跟上攔住。
“聽我說聽我說。”他說道,“你現在不能在這里。當然你本事大,她們抓不住你,但她們卻能用傷害別人來傷害你,你又不像我這樣心腸硬。”
他說到這里又點點頭。
“當然你想在這里也可以。我先把這些能被抓住來威脅你的人們干掉,這樣就肆無忌憚了。”
“滾啊!”謝柔嘉瞪眼罵道。
周成貞哈哈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謝柔嘉問道。
“你想不到?你不認為我是來抓住你拿去謝家換好處?”周成貞笑問道,“在你心里我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
換好處?他要是想要好處。自己就去搶了,換對他來說是自降身份。
更何況。以前打了那么多次,他都半點沒有去謝家鬧,自己打了他,他就自己打回來,靠別人來為難自己,他才不屑。
所以她根本就不會有他是為這個來的念頭。
念頭閃過,謝柔嘉愣了下。
什么時候自己對他自詡這么了解了?
不過了解也沒什么,人對要了自己命的人自然多了解一些。
周成貞還在笑著問。
“是不是?你是不是認為我不會做這種事?是不是?你是不是認為我傷害誰也不會傷害你?”
他就像個八哥一樣重復的問。
“是不是?是不是?”
謝柔嘉很想伸出手擰斷他的脖子,這樣一切就安靜了。
“你就是要和我說這個?”她深吸一口氣問道。
周成貞笑著搖頭。
“當然不是。”他笑嘻嘻說道,“你看我又找到你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看看你多厲害?我應該很害怕?”謝柔嘉不咸不淡的說道。
“不是。”周成貞收起笑,“我是要你看看我很厲害,我可以幫到你。”
謝柔嘉翻個白眼抬腳邁步。
“你聽我的,現在就離開這里。”周成貞跟上她說道。
“離開之后呢?”謝柔嘉說道。
“離開之后,你在乎的人不會受到威脅,然后就讓那些害你的人,等著迎接你的致命一擊。”周成貞說道。
“什么叫致命一擊?”謝柔嘉隨意的問道。
“當然就是奪去她們最在乎的最想要的。”周成貞說道,“比如,丹主的位置。”
謝柔嘉停下腳。
“她們在這謝家能呼風喚雨不就是仗著一個丹主身份而已嘛,沒了丹主身份,她們還能干什么。”周成貞說道。
是啊,沒了丹主身份,就不能再為所欲為,更不能指揮謝家的人去開山挖經。
“丹主的身份又不是誰厲害誰說了算。”謝柔嘉說道。
“我知道,你們謝家丹主不選賢也不選厲害,只看血統,只聽神諭。”周成貞說道,“血統你有,神諭也有。但以往你做出的事還不足以讓謝家的人都鐵了心的信奉你,所以現在你要走,一是你走了讓她們做事被人看一看,也好有個對比,沒有對比,謝家的人就不知道你做出的事多么厲害,二來。你要再去得到更有力的神諭。”
謝柔嘉沒有說話。抬起的腳落在地上,踩到一根樹枝,她收住腳。
“我以前和你說的。有一個關系到你們謝家存亡的秘密。”周成貞接著說道。
喀吱一聲。
謝柔嘉腳落下踩斷了樹枝。
“我沒騙你。”周成貞看著她一笑,“我說過了,我不騙你。”
謝柔嘉咬了咬下唇。
說起來謝家跟鎮北王府也的確有關系,要不然當初為什么父親會讓她嫁給鎮北王呢?
以前她會覺得是父親母親不想見到她把她趕的遠遠的。但現在想以謝文興唯利是圖的性格,如果沒有利益。他不會無緣無故的選擇鎮北王府的。
鎮北王府一定跟謝家利益有關系,是東西,還是別的什么?
“是什么?”謝柔嘉問道。
“具體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當初找到我的那個從鎮北王府來的人。只來得及跟我說一句巴蜀謝家與之生死攸關,就被我殺了。”周成貞輕松隨意說道。
謝柔嘉愣愣。
“為什么?他說謊?”她不由問道。
“說謊倒沒有,就是他太多嘴了。他說我爺爺讓我去找你們謝家。”周成貞說道。
謝柔嘉依舊愣愣。
“那怎么了?”她問道。
周成貞低下頭看著她,星光透過枝葉照在她的小臉上。此時褪去了木然和憤怒,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呆呆愣愣。
“哦,不怎么,我討厭別人要挾我做事,所以我就殺了他。”他微微一笑說道,伸手捏住了謝柔嘉的臉。
這小畜生!
竟然這樣隨意的毫無理由的殺人!
這小畜生!手干什么呢?
她抬手將周成貞的胳膊一抱,提腿狠狠的撞向他。
“我雖然殺不了你,但打你一頓還是能的。”
伴著一聲悶哼,噗通聲音響起在林間,夾雜著男子的悶笑。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不鬧了。”
“謝柔嘉,你到底走不走?”
“等被人發現,拿山上那個瘸子還有那個野小子威脅的話,我丑話說前面,我可不在乎他們的生死。”
謝柔嘉站在山石上,看著坐在地上的周成貞。
“還有,是我想去鎮北王府,順便帶著你去。”周成貞看著她一笑說道。
不是我不想去,不是我騙你去,是我想去,要去。
謝柔嘉抬頭看了眼山林。
走了。
她跳下來,想到什么又看向周成貞。
“你怎么知道我還在彭水?”她問道。
周成貞看著她笑了。
“因為謝柔嘉不是那種被打倒一次就灰溜溜逃走的人,謝柔嘉是個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的人。”他說道,聲音里滿是驕傲,“所以我知道,你一定還在這里。”
謝柔嘉看他一眼轉頭向前走去。
周成貞跳起來跟上去。
山林里安靜的下來,但旋即又響起啪的一聲脆響。
“干什么?”
“拉拉手唄。”
“滾。”
“哎呀山林這么黑,人家害怕嘛,盡盡地主之誼拉著人家嘛。”
“滾。”
夜色里不遠處樹上的兩團枝葉舒展開來,驚飛了一旁的夜鳥。
老啞巴一面小心的坐在樹枝上,一面伸手捅了捅蹲在一旁的八斤。
“世子爺,一向這么不要臉嗎?”他問道。
八斤翻個白眼。
“你在京城沒聽過世子爺的名號嗎?你是啞巴又不是聾子。”他說道。
“我以為是裝的,沒想到是真的。”老啞巴喃喃,“這位小姐在這里,明明是我算出來的…”
謝柔惠從夢中驚醒,坐起來大口喘氣。
帳子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大小姐,您醒了?”小心翼翼的詢問聲傳來。
大小姐。
大小姐。
謝柔惠拍了拍心口緩和下來。
是夢,是夢,她還是大小姐。
她拉開帳子,丫頭們忙低頭施禮,還有兩個跪下來給她穿鞋,謝柔惠卻又停下來。
可是,只要那個賤婢活著,那噩夢說不定還是會有成真的一天。
不是嗎?前一段的不是就變成現實了嗎?她像個狗一樣狼狽的活著。
不行,那賤婢必須死!絕對不能讓她活著!
謝柔惠一腳踢開握著她腳的丫頭,站起身來。
不能再這樣躲躲藏藏的不痛不癢的搜尋那賤婢了,必須正大宣告不見生人,只要死尸。
“去看看,大夫人起來了嗎。”她說道。
兩個丫頭應聲是疾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