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竟然打開了,不像前幾日那樣緊閉。
一個小丫頭掀起簾子走出來,手里捧著藥碗。
“惠惠起來了?”謝瑤驚訝的問道。
小丫頭應聲是。
“吃了藥正在吃飯。”她說道。
不發瘋了?
謝瑤狐疑的邁進去,果然見謝柔惠坐在窗邊吃飯,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穿著干干凈凈青色小襖白色裙子,臉上還施了淡淡的脂米分,雖然還蒙著眼,但一眼看過去燦爛奪目。
昨天大夫說了有病但又說不重,謝柔惠就發了瘋似的大笑,幾個人都勸不住,大夫們懶得再理會。
“這個是內服的湯藥,這是外敷的藥,雖然發病兇猛,也不是就不能治,吃兩天敷兩天就好了,小姐別擔心。”他們留下藥便都走了。
分明就是沒打算讓她留在京城。
看來這個希望是沒了,所以謝柔惠才發了瘋似的狂笑吧,不過她不著急,留在京城日子也不好過,還不如回家去,如果她能主動揭發二小姐以前做的惡事,就能討的大小姐歡心,好歹衣食無憂吧。
念及如此,謝瑤上前關心的問候。
“你好些了嗎?”她問道。
謝柔惠看向她點點頭,嘴邊帶著笑意。
“你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吃?”她還指著桌子問道。
這樣心平氣和溫柔大氣,謝瑤覺得好久沒看到這樣的謝柔惠了。
不過,她手里的飯菜她怎么敢吃。
謝瑤忙搖頭。
“我吃過了。”她說道,又憂心看向謝柔惠,岔開話題,“惠惠,你感覺好些了嗎?我再去找顯榮公主吧。”
“不用。”謝柔惠說道,撿著一粒米放進嘴里,“吃了藥感覺好多了。”
謝瑤愣了下,一時不知道接什么話。
“那太好了。”她哽咽說道。
“是啊。真是太好了。”謝柔惠笑道,夾起一口菜。
總看著稀奇古怪的,謝瑤不敢再多說話,小心的在一旁端茶倒水。
謝柔惠很快吃完了飯。
“好了。你去請管事來。”她說道。
謝瑤應聲是依言去了。
管事繃著臉站在門外。
“二小姐,藥吃著還好吧?我已經讓人抓了十幾副路上吃。”他說道。
一口就先回絕謝柔惠要再養病的請求。
內里傳來謝柔惠的輕笑。
“你考慮的極是。”她說道,“既然藥抓好了,那咱們就啟程吧。”
啟程?
謝瑤和管事都愣了下。
沒聽錯吧?
“瑤瑤,你親自去見顯榮公主。”謝柔惠接著說道。
又想干什么?
謝瑤和管事都警惕的看向謝柔惠。
“我寫了封信你送去。”謝柔惠說道。一面遞過來一封信。
寫信了?
“惠惠,你的眼還沒好,怎么能動筆。”謝瑤說道,一面伸手去接。
管事先一步奪過來,拆開就看。
謝柔惠神情淡然。
“就是為了讓公主看到我好了能寫信了。”她對謝瑤笑道,“這樣我們離開京城,她也安心。”
真的要離開?
謝瑤看向管事,管事也看完了信,神情也是驚異。
信上寫的果然是告辭,不是求情。
“管事你去找東平郡王。”謝柔惠又接著說道。
管事看向謝柔惠。
“找殿下做什么?”他問道。
“請求殿下安排那個太醫跟隨我回彭水。雖然說吃藥能好,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這病來的兇猛。”謝柔惠說道。
管事哦了聲,呆呆站著沒動。
謝柔惠站起身來。
“還有事嗎?”她問道。
謝瑤和管事一個機靈回過神。
“沒了沒了。”他們異口同聲說道。
“那快去吧,該告別的告別,該安排的安排,咱們也好立刻就走。”謝柔惠含笑說道。
去和公主告別,主動要用東平郡王選的那個太醫,而且還要立刻起程。
該不會真的瘋了吧?
不過管她瘋沒瘋,只要把人弄回去就行。
管事轉身就走。
“要走了?”文士問道。
來人點點頭。
“要咱們找的太醫護送。”他補充道。
文士看了眼內院。東平郡王此時正在安定王妃面前侍疾,這件事也是早就定下來的,不用再請示了。
“好,那就讓他去吧。”文士說道。
而在另一邊。周成貞也從八斤口中得知這個消息。
“竟然肯走了?”他皺眉說道。
“不走,京城還能混下去嗎?別說公主隔三岔五要她去跳舞,方子元也摩拳擦掌要請她跳舞。”八斤撇嘴說道,“她又不是柔嘉小姐,敢說不嗎?”
周成貞轉著手里的一個小玉葫蘆。
“她是不敢說不,因為她沒臉沒皮。只求能活下去,至于怎么活根本就不在乎。”他說道,“可是她難道不知道回彭水就沒活路了嗎?怎么可能肯走?”
八斤抓了抓頭。
“世子,這次她是惹到東平郡王了,我聽安定王府的人說了,郡王說了,無論死活她都得走。”他說道。
“就因為她說她跟周衍有私情?”周成貞說道,“那些說跟周衍一見鐘情再見傳情的小姐多的是,也沒見他把哪個趕出京城。”
八斤嘿嘿笑了。
“大概是郡王有喜歡的人了吧,所以不喜歡被人這樣污蔑。”他說道。
周成貞哈哈笑了。
“他?這沒心沒肺的家伙也會喜歡人?他知道什么叫喜歡嗎?”他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猛地停下來,人也蹭的跳起來,“我日!”
這一聲大喊讓八斤嚇了一跳,還沒問周成貞已經向外沖去,八斤忙跟著沖出去,周成貞卻又停下來。
八斤沒收住,撞在周成貞背上。
“世子爺,怎么了?”他問道。
周成貞拉著臉。
“老不休的!”他罵道。
“誰?”八斤忙問道。一面擼袖子。
“周衍。”周成貞沒好氣說道,說罷又轉身往回走。
東平郡王?
老不休?
八斤忍不住扳了扳手指。
世子爺今年二十歲,東平郡王今年二十一歲,大一歲。就老…老在輩上!
他忙掉頭跟進去。
“世子爺,謝家二小姐回彭水,我們可以趁機派人去見柔嘉小姐了。”他笑道。
這個話題一定能讓世子爺高興起來。
周成貞臉上果然露出笑。
“不行。”他卻說道。
八斤不解。
“那我們怎么做?”他問道。
周成貞看了眼室外,眼神幽暗一閃。
“什么都不用做,只盯著周衍。”他說道。“這一次,說不定我真的能英雄救美了。”
夜色降臨時,謝家的院子里一片熱鬧。
太醫已經送來了,顯榮公主也親自來了一趟,管事的本提心吊膽,但謝柔惠真的說服了顯榮公主,表達了是自己真要回家的意愿,顯榮公主這才作罷,雖然臨走時斥責了他們兩句要好好對待二小姐,但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事了。
管事站在屋檐下看著忙碌裝車喂馬的仆從們心滿意足。
“都快些收拾。收拾好了,天一亮我們就出發。”他大聲說道,“回家之后,大老爺說了,每人都有三百兩銀子車馬費。”
這話引得院子里一片哄聲。
小丫頭拉上窗戶,隔擋了這外邊傳來的喧鬧,轉身看著坐在梳妝臺前的謝柔惠。
謝柔惠已經換了素白的里衣,正伸手摘下發簪,烏黑的頭發如瀑布般落下。
“二小姐,該敷藥了。”小丫頭上前低聲說道。
“瑤瑤呢?”謝柔惠問道。“吃晚飯的時候都沒見到她。”
“瑤小姐大概是收拾東西去了吧?”小丫頭說道。
收拾個屁!
她住的屋子有什么東西可收拾,不過是覺得自己沒用了,準備另尋出路。
謝柔惠嘴角一絲冷笑。
不過我不怪罪她,你們這些愚蠢的忘恩負義的人。我都不怪罪。
“你下去吧。”她說道,“我自己來敷藥。”
小丫頭應聲是立刻退下去了。
謝柔惠伸手解下眼上的紗巾,看向鏡子里。
鏡子里雙眼大半的鮮紅已經褪去,只有左眼中殘留一片較深。
她伸手撫上眼。
胎里帶來的。
原來她也有。
不,原本就是她有,那個死鬼奶媽沒有看錯。那長紅痣的大小姐就是她,只不過如那太醫所說,這個叫做眼內痣的東西,有的長著長著就不見了,比如以前的她,有的則長著長著會出現,比如謝柔嘉那個賤婢。
原本她這一輩子就被他們這樣坑死了,但老天爺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把屬于她的還給她了。
你們這些愚蠢的人好好的看看!你們好好看看!看看到底誰才是大小姐!
謝柔惠伸出手摸上鏡子,一下一下的研磨著鏡子里的那雙眼。
“使上山,使下海,召一蟲,食三千,速出速去,不聽則殃,不聽則殃。”
這細碎似乎從牙縫里鉆出來的聲音在屋子里低低的散開。
昏黃燈下的鏡子越發的昏黃,漸漸的燈影一圈一圈蕩出,恍惚一條條長蟲。
寂靜的深夜里忽地響起尖叫聲。
“有蛇!有蛇咬我!”
“你瞎說什么!這屋子里怎么有蛇?”
“是蜈蚣!是蜈蚣!”
尖叫聲呼痛聲此起彼伏,坐在梳妝臺前的謝柔惠收回手,發出無聲的大笑,站起身揮滅了燈,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晚安,我親愛的祖母。
晚安,我親愛的父親。
晚安,我親愛的妹妹。
不知道能不能寫出二更,如果十一點沒有,那就等明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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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謝家姐妹的這個病原型為眼角膜色素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