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你在做什么啊?”謝文興已經恢復了日常的淡然,但眉頭一下一下的跳動還是顯示他內心的激動。
“讓白家讓出鐵牛山啊。”謝柔嘉說道。
“半座。”旁邊有人瞪眼氣呼呼的提醒道。
鐵牛山位于白家和謝家地界交接處,為了這一座山兩家已經相爭多年,原本在看到謝家得到皇帝看重后,白家同意謝家商定的界限,劃出半座山,但就在前幾日白家又反悔了,還將謝家進駐礦山的人打跑。
謝柔嘉點點頭。
“半座鐵牛山。”她對謝文興說道,“我拿到了。”
“你是怎么拿到的?”謝文興咬著牙問道,“你給白家點了三眼礦!三眼礦!”
謝柔嘉點點頭。
“對啊,哪又怎么樣?那是白家的礦,用白家的礦,換給我們半座山,難道不合算嗎?我們可是什么都沒出。”她說道。
謝文興愣了下。
好像是啊。
是什么是啊!
“憑什么白家多了三個礦!那是你點的!憑什么便宜他們!”有人抹了汗喊道。
“這位叔叔,我不點,那礦也不會屬于咱們的。”謝柔嘉看著他說道,“都是彭水的山水,都是山神的子民,我自然都能點,彭水的朱砂礦多了,得利的是彭水的子民,我們大家要的是水漲船高,而不是水落石出。”
不是水落石出,而是水漲船高。
謝文興等人愣愣的看著她。
這孩子是不是傻啊?
白家的人則哈哈的笑了。
“大小姐大小姐。”幾個老者激動的上前,“您說的太對了!您說的太對了!”
啊呸,給了你們百萬的財富,不對才怪呢!
“姓白的先別說好話,這事一會兒再說。”謝家幾個老者立刻擋住他們急急說道。
在拉扯中謝柔嘉起身向外走去。
“嘉嘉你去哪兒?”謝文興忙問道。
“回郁山啊。”謝柔嘉回頭說道。
“你這就回去了?”謝文興問道。
“鐵牛山的事不是辦完了嗎?”謝柔嘉看著他,皺眉問道。“還有跟別家的地界糾紛嗎?”
一個糾紛就送出了三眼礦….
此言一出,在場的白家的人其他人家的人眼都頓時放光,而謝家的人則臉都綠了。
“沒有了沒有了。”幾個老者忙說道,不待謝文興再說話。“快,快,送大小姐回去。”
立刻有很多人涌過來,擋住其他也要涌過來的人,將謝柔嘉向外推去。
“…大小姐大小姐…有個問題我們想請教…”
“…請教你娘的頭!姓白的。你別得寸進尺…”
“姓白的,那三眼礦,我們謝家要抽五分!”
“憑什么!那是我們白家的。”
“是我們大小姐給你們點出來的。”
“大小姐是我們彭水的大巫,整個彭水都是她的子民,怎么就不能給我們點了?我們也敬山神的。”
“這時候你們說我們大小姐是大巫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就是你們在背后說我們大小姐是假的!”
身后的吵鬧再次喧喧,謝柔嘉加快腳步,將嘈雜甩在身后。
“大小姐,怎么樣?”成林牽著馬迎接過來,忍不住問道。
謝柔嘉拍了拍小紅馬,扭頭看向這邊的宅院。
“我想最近應該沒有什么糾紛要我出面了。”她笑道。
東平郡王說。做事不要想太多,要有舍有得,知道你要的,一心奔去,不要有雜念,更不能三心二意。
所以他們用鐵牛山來為難她,那她就只需要解決鐵牛山就好了,至于怎么換來的,有有什么干系。
謝柔嘉翻身上馬。
小紅馬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身后謝家安排的護衛們亂哄哄的追上去。
跑得這樣快。他們根本就追不上,更談不上什么護衛。
不過,謝家的大小姐在彭水也不需要什么護衛。
大路上紅云一般的女孩子飛馳,引得路人避讓。
“是謝家大小姐!”
“是大小姐!”
所過之處這樣的喊聲此起彼伏。神情激動又敬畏,追隨著那遠去的身影。
年關到來時,謝家的老爺們終于擋住了冒出來得亂七八糟的所謂糾紛,沒有讓這些人半點驚擾到大小姐,所有人都累得脫了層皮。
養尊處優這么多年,這短短一個月過的如同一輩子一般。
謝存禮想到那三眼礦就痛心。
“她是孩子家不懂事。你們就不看著點,讓她被人哄了去!”他拍著桌子說道。
“二叔祖,誰看得住她啊。”謝文昌說道,低著頭看了謝存禮一眼,“也只有老夫人能在她跟前說句話,我們可不行,您不是也不敢去嘛。”
謝存禮自從在謝柔嘉跟前灰頭土臉后,就一直躲在老宅里,聽說謝柔嘉給白家點了三眼礦后才急急火火的跑回來,但也不敢去謝柔嘉跟前說半句。
雖然他要說的不是指責,而是歡喜。
明明是最喜歡的大小姐,去偏偏多看一眼都不能,謝存禮真是想到痛心疾首。
“這都是你們的錯!好好的把孩子弄混了!好好的大小姐養成這樣的脾氣!”他豎眉瞪眼看著謝文興,“都是你害的!”
謝文興任他罵,伸手按了按額頭。
“不管怎么說,現在沒人再亂嚼舌根,說咱們大小姐是假的,說咱們謝家是豬油蒙了心。”他岔開話題說道。
“一出手就白送三眼礦,再說咱們大小姐的壞話,他們才是豬油蒙了心呢。”謝文秀說道。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再后悔也沒用,最要緊的是避免再犯這種錯。
“嘉嘉的脾氣你們也都看明白了,罵著不走,打著倒退,以后都安生些吧。”謝文興看著屋內的諸人,“別再埋怨她壞了家里的規矩。敗壞了家里的收益,總比去外邊敗壞規矩,給外邊的人送錢要好吧。”
在場的人都無奈的點點頭。
“郁山那邊人手再多派點,別被人趁機摸進去。”謝文興說道。
有人應聲是。謝存禮皺眉。
“過年也不回來?”他問道,“這大冷天,山上怎么住?”
“搬到祖宅了。”謝文興說道,再次伸手按按頭,“也不知道這孩子鬧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是啊。
這才半年不到。就鬧得心焦力瘁,多少祖宗的規矩都變了,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事也發生了。
在場的人都嘆口氣。
“大小姐對咱們不滿,所以不聽咱們的話。”謝文昌忽的眼睛一亮,“那就找個跟她沒有過節的人好好跟她說話。”
沒有過節的?
她現在看謝家的人都不順眼。
“大小姐過了年十四歲了,可以議親了。”謝文昌看著眾人一笑,“議親一年,及笄之后就能成親了,有什么話也有個人能中間斡旋一下了。”
對啊!
想想謝家的歷代丹主們,成親之后當務之急是孕育下一代丹女。除了日常的祭祀,其他的事都顧不上了,家里的事都要交給父親兄弟以及丈夫。
尤其是現在,大小姐跟父親也不親近,那將來更親信的自然是丈夫,如果能籠絡到這個丈夫…
大家的眼頓時都亮了。
“是啊是啊。”
“不知不覺都這么大了。”
“還是孩子氣,等成了親,就成大人了,就好了。”
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打著哈哈笑著說道。
謝文興臉上閃過一絲冷笑。
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
生養什么樣的女兒他沒得選。但要什么養的女婿可就由他選了。
謝柔嘉打個噴嚏,江鈴忙上前給她系緊斗篷。
“誰又在背后嚼念小姐呢。”她說道。
謝柔嘉哈哈笑了。
“要真是別人嚼念我打噴嚏,那我這一天就停不了了。”她笑道。
身后傳來蹬蹬的拐杖聲,謝柔嘉和江鈴回過頭。看到謝柔清拄著拐和水英走過來。
“等開了春天氣暖和了咱們就搬回山上去。”謝柔嘉忙對她說道。
邵銘清恨謝家而一刀兩斷,不愿意用謝家的一針一線,謝柔清心里也是恨父母親長,這祖宅只怕也不想去。
“不就是遮雨擋風,哪里都住的。”謝柔清說道。
她這樣清楚明白,謝柔嘉松口氣笑了點點頭。
“要過年了。我明天會去礦山看看。”她想了想又說道,“你跟我一起去嗎?”
謝柔清看她一眼嗯了聲。
謝柔嘉更高興了。
這一段她帶著謝柔清在郁山上來去,只是很少提及礦山,現在看來謝柔清并不排斥害的她如今模樣的礦山。
“不是礦山害我這樣的。”謝柔清說道。
站在礦山口上,她看著冬日里越發顯得死寂一片的礦山,雖然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礦山上的石頭,也分活石和死石嗎?”她還問道。
謝柔嘉笑著點點頭。
“是啊。”她說道,“不過礦山是裸山,不好區分,你可以去試試。”
她說著轉頭喊了聲安哥。
安哥俾從一眾人中跑出來。
“你和柔清小姐上山,看看她找的活石和死石對不對。”謝柔嘉對他低聲說道。
安哥俾知道這一段謝柔清也跟著謝柔嘉學辨山,聞言點點頭,一句話不說的先向山上走去。
謝柔清自己拄著拐跟著邁步,水英晃著手在后跟著。
謝柔嘉走過去跟礦工們說話,詢問了他們過年的米糧夠不夠,衣被暖不暖,一眾礦工激動的叩頭答謝,謝柔嘉又叫過幾個經驗豐富的礦工們,指點了幾句怎么挖砂運砂。
“好了,這些事你們慢慢琢磨,先好好的過個年。”她笑道。
眾人感激的叩頭躬身退開,謝柔嘉轉過頭看去,謝柔清和安哥俾已經走到了半山腰,她才要跟過去,就被人叫住了。
“大小姐。”老海木恭敬的施禮。
謝柔嘉停下腳對他笑著點頭。
如今她已經不像曾經因為前世和安哥俾是夫妻,而見到他們父子就不自在了。
“你有什么事?”她問道。
老海木遲疑一下抬起頭。
“大小姐覺得安哥俾還算不丟人吧?”他說道。
“當然不丟人,他多爭光出彩啊。”謝柔嘉笑道。
自從鳳血石還有這些青山礦之后,大家見到他都高聲的喊著他的名字,眼里都是敬佩,不像上一世看到安哥俾只知道他是大小姐的丈夫,他的名字都沒多少人知道。
老海木激動的施禮。
“那,過了年,安哥俾能幫大小姐做些別的事吧?”他問道。
做別的事?
謝柔嘉愣了下。
“我,我聽說砂行要換新掌柜,大小姐,您看,安哥俾他…”老海木紅著臉說道,欲言又止。
他是想要讓安哥俾離開郁山。
“安哥他,還要再在郁山待一段,將來他的本事可不僅僅是個掌柜。”謝柔嘉說道,又笑著對老海木點點頭,“你放心等著看吧。”
老海木沒有再說話,低下頭應聲是。
謝柔嘉抬腳向山上走去,老海木這才抬起頭,看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