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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路途

  謝柔嘉的魚沒有釣成,因為江鈴趴在船邊哇哇的吐。

  “讓她自己走旱路吧。”邵銘清搖頭說道,“真是活受罪啊。”

  “不行,要走旱路我也陪她走。”謝柔嘉說道。

  她一點事也沒有,邵銘清說是因為會游水的緣故。

  但那時候從彭水出嫁到鎮北王府,她也坐船了走了一段水路,當時吐的昏天昏地的是她,至于江鈴有沒有暈船,她一點也不知道,她只要睜開眼就能看到江鈴,伺候著她吃喝,給她按頭按腳,揉著她的手哄她睡。

  她一直以為江鈴不暈船呢。

  現在看著江鈴這樣子,真不知道那一世那時候的她是怎么熬過來的。

  “那就跟前邊說,再起程咱們走在前邊,這樣中途歇息下船靠岸時也不用等這么久。”邵銘清說道。

  謝柔嘉嗯了聲,看著那邊喧囂不休不止,有些不耐煩。

  “讓船家再找個地方靠岸。”她說道。

  “遠一些還有個小碼頭。”船家過來說道,“只是路不好走。”

  世上還有比礦洞峭壁不好走的路嗎?

  謝柔嘉擺擺手。

  “靠岸。”

  “進了湖廣驛路,我們的行程就能快很多。”文士說道,疾步跟上東平郡王。

  幾個官員們在前方引路,另有一批官員在等候謝家的人下船,東平郡王的排場不能小,而謝家也壓制不住排場。

  一來謝家大小姐的身份引人趨之若鶩,二來朱砂生意涉及的三教九流遍地都是。爭相為慶賀,攔都攔不住,謝家已經盡量的低調了,但每到一處的場面還是讓官員們很頭疼。

  東平郡王倒不以為意,每一次都提前靠岸離開碼頭,讓謝家肆意的喧鬧。

  “周成貞到哪里了?”東平郡王問道。

  文士就笑了。

  “到武漢府了。”他說道。

  而現在他們卻還沒有到。

  “跑的可真快。”東平郡王說道。

  一是因為周成貞跑的快,二是因為他們走的時快時慢。恰好讓雙方錯過了。

  “看來世子爺的傷沒有大礙了。”文士再次笑道。

  東平郡王笑了笑沒有說話。上了官府準備的馬車向驛站而去。

  身后喧囂震天。

  夜幕降下來時,驛站里燈火通明,東平郡王住在正房。謝家父女退避在后院,而隨行的車馬仆從眾多驛站住不下,也太過喧鬧,所以大多數都還留在了船上。

  他們將在這里歇息兩天。

  因為旅途勞累,官員們在他們安置妥當后就告辭了,正式的宴請安排在明日城內。所以晚宴便只有東平郡王和謝家父女.

  晚宴的時候謝柔惠見到了東平郡王。

  因為一路行船,又是不同的船。所以只有謝大老爺啟程時登船去拜見東平郡王,謝柔惠并沒有再見他。

  看到在主座的東平郡王,謝柔惠眼中滿是歡喜。

  “大小姐第一次走這么遠的路,坐船還習慣嗎?”東平郡王含笑問道。

  “一開始不習慣。后來就習慣了。”謝柔惠笑嘻嘻說道。

  燈下這小姑娘穿著紅色衣衫,簡單的挽著發鬢,并沒有穿金戴銀。只耳邊晃著一對珍珠墜子,看上去清麗溫婉明媚嬌艷。

  這樣看可看不出是一路恨不得往江水里撒錢鋪路的人家的大小姐。

  東平郡王的嘴角彎了彎。

  看到他笑了。謝柔惠心里更高興。

  “殿下來我們彭水,也是第一次走這么遠的路吧?”她問道。

  一旁坐著的謝文興就有些皺眉。

  東平郡王畢竟是主,這種私人私事的攀談還是冒失了。

  “不是。”東平郡王含笑答道。

  這樣回答雖然敷衍但也沒有駁了面子,謝文興松口氣,才要說話岔過去,東平郡王又開口了。

  “我第一次出遠門是十歲。”他說道,“當然走的路沒有這么遠,是從京都到鎮江。”

  謝文興愣了下,謝柔惠則眼睛一亮。

  “十歲?”她帶著幾分驚訝,“那殿下比我還小呢。”

  東平郡王笑了。

  “你是女孩子。”他說道。

  “男孩子女孩子都是孩子。”謝柔惠說道,眼睛閃閃亮,滿是欽佩好奇和贊嘆,“那殿下第一次出門害怕不害怕?”

  真是孩子氣的話。

  他再是個十歲的孩子出門,那也是安定王家金貴的老來子,不知道多少人護著捧著呢,坐個車行個船,只怕也能讓他感覺跟在家里平地跑沒兩樣。

  謝文興忍不住要開口,東平郡王又已經答話了。

  “一開始有點害怕,因為是晚上出門,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東南西北,等天亮后就不怕了。”他說道。

  竟然是沒有半分敷衍,謝文興心里驚訝,雖然官府的人話里話外給他透露過,這次能得皇帝如此賞識,是這位東平郡王的功勞,但他認為這話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官府的人在拍東平郡王的馬屁。

  此時此刻看來,也許他們說的一多半是真的。

  再想這一段來往,雖然見面并不多,但每次見面東平郡王的態度都很和藹,和藹也不稀奇,官場權貴人家泡大的孩子誰還不會做面子,不過此時此刻再想來,東平郡王這和藹也不僅僅是和藹,還有認真.

  認真的聽以及認真的答.

  這可就不是面子上的好了,這是真的對他們好.

  謝文興心里就翻江倒海的攪動起來.

  結交東平郡王他不是沒想過,只是這位東平郡王雖然看起來跟誰都好,卻是有名的難以結交.

現在東平郡王為什么對他們這么好貪圖什么錢朱砂在皇帝跟前的地位  不管貪圖什么,最要緊的是有所圖.

  只要有所圖就好.

  謝文興臉上也浮現笑容.

  “惠惠,別纏著殿下說話,讓陛下吃了飯早些歇息.”他說道.

  謝柔惠笑嘻嘻的應聲是,東平郡王含笑淺飲了口酒.

  “怎么不見你們家二小姐”他忽地問道.

  帶謝柔嘉同行是提前告知的,畢竟進京的人身份來歷都要核查.

  “她從小體弱,身子差,說是不舒服在屋子里躺著呢.”謝文興忙笑道.

  體弱.

  東平郡王笑了笑,揭過這個話題對謝文興舉了舉酒杯.

  謝文興含笑回敬,杯酒交錯.

  而一旁的謝柔惠則低下頭,眼中閃過驚駭.

他為什么突然提到二小姐對他們家二小姐好奇嗎  謝家這一對雙生姐妹,聽到的人都會好奇也不為怪。

但他已經來這里這么久了,從來露出過沒有好奇,也沒有這樣問過,為什么偏偏在這時候問  或者是聽到了什么,或者是…

  謝柔惠的手微微一頓.

  見到了.

  他見到了這個二小姐了!他一定是見到了!

  謝柔嘉的住處就在后院,謝文興結束了這邊的酒宴過來時,謝柔嘉屋內的宴席也才撤.

  她們這邊宴席只有謝柔嘉和邵銘清兩人,另有一個丫頭水英,但不管是酒水還是菜肴都不遜色于那邊.

  “嘉嘉,累不累”謝文興關切的問道.

  “還行,不累.”謝柔嘉說道.

  “我聽說你是從另外一個碼頭下船過來的.”謝文興說道,“以后可別這樣.”

  謝柔嘉看著他.

  “我不是說你不可以從另一個碼頭下船.”謝文興笑道,“我是說就是從別的地方下船,也要要馬車去接,怎么能自己走回來呢,累壞了怎么辦”

  謝柔嘉笑了.

  “我自己租了馬車.”她說道.

  “租的馬車怎么能比咱們的馬車.”謝文興說道,帶著幾分語重心長,“嘉嘉,惠惠畢竟身份是大小姐,沒辦法只能讓她拋頭露面風風光光,你雖然不能像她那般人前風光,但私下半點也不會比她差,吃得喝的玩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人我都囑咐過了.”

  那倒是,這一路走來謝柔嘉已經感受到了,她雖然坐的船小,船上的吃喝坐臥都是上等的好,雖然身邊伺候的人也不起眼,但行路中的瑣碎小事,只要開口就皆能達成.

  她笑著點頭,其實這話并不陌生,小時候父親也是一直這樣待她,好吃好喝好玩的隨她鋪張,只要聽話.

  父親那時候是真的很喜歡她的吧,如果她現在還能聽話,父親也會像以前那樣喜歡她。

  只是她只怕再也做不到父親喜歡的那樣了。

  “我明日想去城里逛逛。”謝柔嘉說道。

  謝文興半點沒有遲疑點頭。

  “我們會在中午去官衙赴宴,你跟著我們一起進城也好,隨意什么時候去也好。明日才起程,你帶足了人手,玩到天黑才回來也行。”他說道。

  “哪里用得著玩到天黑,這地方也沒什么好玩的。”邵銘清笑道。

  “你們隨意就是了。”謝文興笑道,說罷起身,“你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才有精神游玩。”

  說到這里又笑了。

  “此次是進京覲見不敢耽擱。等回程的時候,咱們走陸路,沿途多轉幾個地方。讓你好好的玩。”

  謝柔嘉笑著說聲好,看著謝文興走了出去。

  邵銘清回頭看到這女孩子臉上的笑變的有些蕭索。

  “我父親對我真好。”她喃喃說道。

  “是啊。”邵銘清笑道。

  “可是為什么他不能永遠對我好呢?就像一個父親對女兒那樣,而不是像外人權衡利弊那樣。”謝柔嘉說道。

  邵銘清看著這小姑娘,燈下她的眼睛越發顯的又黑又亮。只是此時精致的臉上蒙上一層茫然和黯淡,讓她整個人就像被攀折下來放了一夜的花。變得干枯起來。

  邵銘清覺得心口就鈍鈍的疼。

  她到底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尤其是十幾年都生活在父疼母愛姐呵護無憂無慮中,突然之間就狂風驟雨掃去了這一切美好,那些陰狠算計咒罵厭惡以及赤裸裸的利益交易劈頭蓋臉展現在眼前。也的確是太殘酷了。

  “我想是因為大小姐吧。”邵銘清說道。

  “大小姐?”謝柔嘉看向他。

  “因為你們謝家的大小姐凝聚了太多太大的利益,所以大家顧不上也看不到別的了。”邵銘清說道。

  這樣嗎?謝柔嘉怔怔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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