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銘清追上來的時候,謝柔嘉已經跑到郁山腳下,正被謝家的護衛攔住。
“柔嘉小姐,你不能出山。”護衛們有些緊張的說道。
“我保證不進家門。”謝柔嘉急急說道,“我就家外,我就見一下五叔。”
護衛們只是搖頭。
邵銘清勒馬停下。
“謝柔嘉,你給我回來。”他沒好氣的說道,下馬將謝柔嘉拉回來。
“你干嗎?”謝柔嘉急道,要甩開他。
“你干嗎呢?”邵銘清說道,抓緊了她的胳膊,“你傻不傻啊?你跟他們說這些話有用嗎?他們被交代的任務就是不許你出山,你說你不進家門也好,去見五老爺也好,有用嗎?”
沒用。
謝柔嘉低下頭。
這些護衛們怎么會聽自己的哀求而違背謝大夫人的命令。
“跑著遠的路,自己浪費了體力,白費口水,還讓你的丫頭們又是擔心又是害怕。”邵銘清接著說道,抬手拍她的頭。
謝柔嘉側頭躲開。
“知道了。”她沒好氣的說道,甩開他向回走去。
“你就不能冷靜些啊?”邵銘清在后跟著說道。
謝柔嘉轉過身瞪他一眼。
要是他有自己這樣的經歷,看他還能冷靜不。
“站著說話不腰疼。”她說道,又長長的吐口氣,看著不遠處已經平坦的道路,那里就算是出了郁山了。
見她看過來,那幾個護衛很緊張。
這個柔嘉小姐在這里住了這么久,一開始他們還防備著怕她小孩子熬不住了跑出來,但一直沒有。他們都幾乎要忘了還有這個任務了。
沒想到現在郁山礦上出事了,大家都忙碌的時候,她突然跑出來鬧著要出去,是不是以為這時候他們會松懈顧不上管她啊?
“到底什么事啊?讓你這樣冷靜的人都不能冷靜了?”邵銘清說道。
謝柔嘉噗嗤又笑了。
這小子。
她抬起手,邵銘清往后躲了下。
這一笑讓謝柔嘉最后一口濁氣也吐了出去,她轉過身向回走去。
“我有一件事,剛想起來剛發現的一件大事。想要跟五叔求證一下。”她說道。
“你要想出去也不能自己瞎跑啊。你可以去問問老夫人,看看她有沒有辦法讓你如愿。”邵銘清說道。
對啊,可以去老夫人那里試試。
還有。那赤虎經的事要不要告訴老夫人呢?不知道祖母知不知道這本書,可是五叔說那是他新得到的一本書,祖母比安哥俾去世的還早呢。
謝柔嘉甩甩頭。
“別想了,想不明白。那就問了再想吧。”邵銘清說道,“先去老夫人哪里試試吧。”
謝柔嘉點點頭。轉頭見邵銘清翻身上馬。
看著這高頭大馬,謝柔嘉突然覺得有些走不動了,昨天的事多少受了點傷,心里又極其震驚。一夜沒睡好,適才又跑了很久,還真有點累了。
“我也要騎馬。”她說道。
邵銘清哈的笑了。
“柔嘉小姐也有跑不動的時候啊?”他笑道。翻身下馬,“你會不會騎馬啊?”
謝柔嘉搖頭。學著他的樣子抓住韁繩上馬,結果馬兒一聲嘶鳴,她的腳踩空差點摔倒。
邵銘清哈哈大笑。
“我不會,有什么好笑的。”謝柔嘉說道,“幫忙啊。”
邵銘清笑著過來將她扶上馬,拿過韁繩牽著馬。
騎在馬上感覺陡然高了很多,謝柔嘉有些緊張,看著她的樣子,邵銘清笑個不停,控制著馬走的更慢些。
“走得慢,如果馬跑起來,你就知道感覺多好了。”邵銘清說道。
感覺很好嗎?
謝柔嘉向前看去,身子搖搖顛顛的很不舒服,不如她自己跑著感覺好。
“就像我騎著馬看著你被拋在身后,喘著氣也跟不上的時候感覺很好。”邵銘清接著說道。
謝柔嘉不敢動手,便抬起身側的腳踢了他一下。
“亂動摔你下來。”邵銘清警告道,看著謝柔嘉果然不敢再動,滿意的點點頭,“比如這次,就算兩個護衛讓你出山,你怎么去城里?跑著去?兩天跑的你累死,如果騎馬的話就快多了,人跑的再快,也比不上四條腿的馬,不是說人就不如馬,人從馬這里借力,讓自己更快,這才是真聰明。”
等到了謝老夫人的宅院前時,謝柔嘉心里已經做了要學騎馬的決定,不過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見到五叔。
但如同在山腳下一樣,謝柔嘉再次被攔住了。
“柔嘉小姐,你不能進去。”守門的護衛客氣但堅決的說道。
“我不進去,你們替我給老夫人說句話。”謝柔嘉說道,“就說我想見見五叔。”
護衛們遲疑一下,雖然眼前的女孩子被稱呼為柔嘉小姐,但誰知道以后會不會再成為謝二小姐,便有一個轉身進去了。
“老夫人是個明智的人,你說要見五叔,她也不會想東想西。”邵銘清在一旁低聲說道。
不會想這又是要干什么,打著見五叔的名義是不是有別的想法,甚至想見了五老爺是不是要求情之類的。
跟著老夫人說話,比跟大夫人或者其他人說要容易的多。
謝柔嘉心里稍微松口氣,但很快護衛就回來了。
“老夫人現在不見客。”他說道。
她已經是客了嗎?
“我不是要見老夫人,只是想讓老夫人幫幫忙,我想見五老爺。”謝柔嘉說道,“你跟老夫人說了沒?我…”
“我跟老夫人說了。”護衛的臉色不好看,顯然在里面挨了罵,“老夫人說不見不聽,讓柔嘉小姐你回去吧。”
謝柔嘉這下沒話說了。
“老夫人現在心情不好。”邵銘清低聲說道。
是啊。礦山才出了事,又傷亡了很多礦工,剛接手礦山的老夫人心里肯定很不好。
謝柔嘉沒有再哀求,轉身離開了。
“還是我去吧。”邵銘清說道。
“老夫人說不見我,你去又有什么用。”謝柔嘉說道。
“我說我去見你五叔。”邵銘清說道,“你出不去,他過來不就行了。”
對啊。謝柔嘉眼睛一亮。
“不過。我只是捎到話,至于你五叔見不見你,那我就不做主了。”邵銘清說道。“畢竟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不一定。
謝柔嘉想到前世里帶著幾分憐憫看著自己的五叔。
“有勞你幫我去問問了。”她說道,“問一問,才知道。”
就像她如果不問。就永遠不知道姐姐竟然是那樣的厭惡她。
邵銘清翻身上馬。
“我安排一下就去,你先回去吧。礦上才出了事,別再亂跑了。”他叮囑道,又回頭看了眼謝老夫人的宅院,“你看老夫人這里都多了守門的人。”
謝柔嘉也回頭看了眼。
是啊。比起上一次來,門前是多了些護衛。
她點點頭嗯了聲。
“她走了嗎?”謝老夫人問道。
外邊站著的仆婦忙點頭。
“走了。”她說道。
謝老夫人的臉上有幾分不耐煩。
“別讓人再來打擾我。”她說道,“誰也不許再進來。”
仆婦帶著幾分惶惶應聲是忙退了出去。屋門拉上,室內陷入安靜。
謝老夫人轉過身。看著跪在地上的老海木。
“你說吧,你從哪里得知這幾句話的?”她問道。
老海木叩頭。
“大丹主,這是老兒祖上傳下來的話。”他說道。
謝老夫人搖頭。
“這不可能,你的祖上怎么會有這種話傳下來?”她說道。
“大丹主,您知道茹大丹主是怎么死的嗎?”老海木說道。
茹大丹主。
謝茹。
謝老夫人當然知道,這是她的曾曾曾祖母,如今在前院的祠堂里擺著的正中第二排的牌位就是。
這位茹大丹主是在一次礦難中為護住一個礦工被砸傷后不治而亡的。
“大丹主,老兒祖上就是那位被大丹主護住的礦工。”老海木說道。
謝老夫人的臉色變的有些古怪了。
“你是說,你是麥古的后人。”她問道。
老海木點點頭。
謝老夫人坐了下來,看著他。
“那,你為什么會在礦上?”她問道。
這話問了奇怪,老海木的祖上是那位被救護的礦工,那他的后人自然也就會是礦工了,礦工不在礦上還能在哪里?
老海木叩頭流淚。
“大丹主,祖上因為連累害死大丹主,不敢再任巫師,要我們后輩世世代代為礦工不得離開礦山,以贖罪孽。”他哽咽說道。
謝老夫人看著他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麥古沒有了后人呢。”她說道,“原來你們一直留在了這里啊。”
老海木叩頭應聲是。
屋子里一陣沉默。
“這些經文是麥古留下來的?”謝老夫人問道,“他是怎么說的?”
老海木有些恍惚。
眼前浮現自己父親蒼老的面容,在昏昏的夜色里對著他的耳邊念念著。
“記住這些經文,記住這些經文。”
“這些經文是什么?”
“不知道,記住就行了。”
“那記住這些經文然后呢?”
“不知道,記住就行了。”
他也能看到自己父親也是這樣被更蒼老的爺爺叮囑著,再更早,爺爺被他的父親叮囑著,在更早更早他似乎看到一個干瘦的男人躺在木板上,掙扎著伸出手,對著面前的人念念,重復的念念。
那些詭異的經文從他昏迷的那一刻起就不停的在念念,直到現在就要斷氣的時候,他還是不停。
“……這到底是什么?父親你要說什么?”
面前的兒子焦急的詢問。
但回答他的只是這重復的念念,直到手無力的垂下來。
“記住,記住。”在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所有的念念才停止了,吐出了這兩個字變一切歸于平靜了。
老海木俯身叩頭。
“…祖上卻并沒有說這是什么,又從何處來,但我們一代一代的父傳子傳下來。”他說道,“原本以為是我們家的巫經,因為不再為法師,所以我們世世代代也只是傳下這些話,不知道也不去用。”
謝老夫人看著他。
“那你從什么時候知道它不是你家的巫經的?”她問道,“當初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當初的事,這個當初要算起來得有一百年了吧。
一百年前茹大丹主為什么會遇到礦難?
一百年前為什么茹大丹主因為救護一個礦工而受傷?又為什么這個巫師變成礦工,被掩蓋了真正的身份?
“這是謝家丹主的秘密,就連在謝家,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也不超過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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