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這個才是姐姐?
四面的視線瞬時凝聚,里里外外安靜無聲。
“姐姐。”
在這片安靜中,唯有謝柔嘉的聲音響亮,她從場中跑向屋門口站立的女孩子,長長的頭發隨著跑動晃動,就像水一般流過,打破了四周的凝滯。
所有人都似乎重新活了過來,喧嘩聲起。
“原來是二小姐啊。”
“二小姐跳的都這樣好,大小姐肯定更厲害。”
大家期待的看向謝柔惠,謝柔嘉已經跑到她面前,帶著幾分激動握住她的手。
“姐姐,我跳的還可以吧?”她問道。
謝柔惠點點頭。
“好。”她說道。
謝大夫人此時也走了過來,四周的丫頭們亂亂散開,學堂的女孩子們忙也過來施禮。
“嘉嘉的跳的啊。”謝大夫人眼神難掩驚訝,“跳的真不錯啊。”
授舞先生恭敬施禮。
“是,二小姐進步很大,原本腰身無力,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問題了。”她認真說道一面看向謝柔嘉。
這一次她的視線準確的落在了謝柔嘉身上。
雖然站在一起的小姑娘衣衫面容相同,但此時一個臉上帶著汗喘息不平就讓區分很容易了。
“二小姐是怎么練的?”她好奇的問道。
謝柔嘉被問的笑了。
“沒有啊。我沒有特別練啊。”她笑道。
“跳了這么久怎么也得有長進。”謝大夫人含笑說道,“好了,接著跳吧。學了半年了,也該摸摸大家的底子了。”
授舞先生應聲是。
“那下一個跳的…”她看向謝柔惠。
“讓別的孩子先跳吧。”謝大夫人說道,“嘉嘉才跳了,惠惠再跳,怕不好。”
授舞先生應聲是忙安排另外的女孩子去跳,這個被安排的女孩子是恰好站在最前邊的謝柔淑。
謝柔淑的臉當場就綠了。
跟在一個幾乎跳出祭祀時巫祝之力的人之后跳舞,她就是跳出花兒來也沒人看的入眼。更何況她還跳不出花兒來。
她甚至已經聽到了四周的哄笑。
“為什么不能讓惠惠跳啊。”她忍不住說道。
如今也只有謝柔惠能跳的好過謝柔嘉。
“難道是怕跳不好啊?”她嘀咕一句。
謝柔清瞪了她一眼。
“你是傻子嗎?”她喝道,“剛才那么多人被嘉嘉的舞所迷。再讓惠惠來跳,你是希望看到家里有人神智變的不清嗎?”
謝柔嘉跳舞還有小丫頭看的失魂跪倒在地,如果更優秀的謝柔惠再跳,情緒還激動的小丫頭們極有可能承受不住精神刺激。
四周的女孩子們聞言都吃吃的笑。
“四妹妹竟然還替大小姐擔心。”
“四妹妹真是年幼心純啊。”
也就是說她傻嘍!謝柔淑臉漲紅。
“四小姐。你還跳不跳?”授舞先生遲遲不見人上來,皺眉喝道。
跳!跳,還跳什么跳!不跳被人嘲笑,跳了還是要被嘲笑!都是被嘲笑,她還不如省些力氣!
“我不跳了!”謝柔淑喊道,一把推開身旁的人,哭著跑了。
女孩子們有的愕然更多的是不屑。
“又來這套把戲。”很多人竊竊說道。
授舞先生更不是好脾氣。
“不跳就不跳吧。”她說道,直接點了下一位。
這邊謝大夫人等人自然也看到了。
“她又干嘛?”謝柔嘉皺眉說道。
“淑兒年紀小,學這些本就是很累的。不跳就不跳吧。”謝大夫人淡淡說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心里都是一顫。
謝大夫人親自開口說讓謝柔淑不要跳了,那也就是將她驅逐學堂了。
是有很多女孩子熬不住自己主動退出,可是被謝大夫人開口趕走的謝柔淑還是頭一個。
謝柔淑在家里徹底的完了。
眾人心里說道。
看著謝大夫人神情淡然。再看一旁謝柔惠微微出神,顯然根本就沒把這事看在眼里,更別提開口為謝柔淑說好話了。
想起上一次謝柔淑鬧著不上學,謝柔惠去勸慰,謝大夫人也訓斥謝柔嘉,不想這才幾個月而已。謝柔淑的地位就變成這樣了。
這不是因為謝柔淑得罪了謝大夫人或者謝柔惠,對于這二人謝柔淑一向尊崇討好跟其他人一般。不一般的是她對待謝柔嘉的態度。
其實以前在學堂里對謝柔嘉態度不好的人也很多,大家吵吵鬧鬧也就過去了,但現在看來家里并不是只有謝柔惠不能得罪,還有謝柔嘉。
眾人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謝柔嘉身上。
丫頭正踮著腳將披風披在她身上。
“不冷。”謝柔嘉扭頭說道。
謝大夫人伸手給她系上帶子。
“現在不冷,一會兒汗下去了就冷了。”她嗔怪道。
謝柔嘉就嘻嘻笑了,垂著手任母親給自己系帶子。
“母親我跳的還可以吧?”她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一般問道。
謝大夫人笑著嗯了聲。
“看得出沒偷懶。”她說道。
“都是姐姐的功勞。”謝柔嘉說道,挽住了謝柔惠的胳膊,“姐姐那么勤奮,我怎么好偷懶。”
謝柔惠沖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旁的謝瑤忽的走過來了。
“惠惠,你還有多余的鞋子嗎?”她問道,帶著幾分歉意,“我的鞋底好像開了。”
她說著低頭微微提起裙子,露出鞋腳。旋即又放了下去。
謝柔惠點點頭。
“有的,我放在洗漱間了。”她說道,視線看向一旁。卻又停頓一下,“我,去給你拿吧。”
謝瑤點點頭伸手。
謝柔惠看著她的手。
“姐姐,我那里也有呢,你自己的不合適了讓她用我的。”謝柔嘉說道。
謝瑤忙哦了聲。
“對,惠惠,你一會兒還要跳。我還是用嘉嘉的吧。”她說道。
謝柔嘉轉頭喊江鈴去拿,謝柔惠卻伸手握住了謝瑤的手。
“還是用我的吧。”她說道。“我那里好幾雙呢,瑤瑤以前也穿過。”
跳舞鞋子合腳最重要。
謝柔嘉哦了聲不再說話了,看著謝柔惠拉住了謝瑤的手抬腳邁步。
“多謝嘉嘉了。”謝瑤扭頭對著謝柔嘉笑著道謝,一面跟著謝柔惠走。邁的步子很大,一下子踩在了謝柔惠的裙角上,她不由叫了聲,慌亂的要讓開,卻腳步更亂,竟然摔倒下去。
在前邁步謝柔惠的猝不及防被踩住了裙子一個踉蹌,還沒站穩,謝瑤又撞了過來,她啊呀一聲摔倒在地上。
周圍響起一片驚叫。
“姐姐!”謝柔嘉撲過來。
丫頭們也涌了上來。急急的攙扶起二人。
謝瑤被攙扶起來了,謝柔惠卻有些痛苦的沒能起身,手扶著小腿。
“撞倒腿了!”
“快叫大夫!”
在外邊大鼓激烈的敲擊中。堂前屋內亂成一團。
天色剛亮的時候,謝柔嘉就躡手躡腳的走進了謝柔惠的院子。
“二小姐,怎么這么早?”木葉看到她驚訝的說道。
謝柔嘉眼底一片青。
“姐姐怎么樣?”她低聲問道。
“大夫說了沒事,歇兩天就好了。”木葉笑道,“二小姐放心。”
昨日謝柔嘉也聽到了大夫的話,也親眼看了謝柔惠的腿。的確是沒事,但被撞了一下肯定會很疼的。
如果不是姐姐非不讓她在這里相陪。她昨晚真不想走,回去了也一晚上沒睡,一大早就忙過來了。
屋子里響起腳步聲。
謝柔嘉抬頭看去,見竟然是謝柔惠站在了門口。
“說了沒事,你看,我都能走了。”她顯然剛起來,散著頭發穿著里衣,笑吟吟的說道。
謝柔嘉嚇了一跳。
“姐姐,你怎么下來了。”她喊道,忙跑過去。
謝柔惠笑著拉住她的手。
“不下來走走讓你看,你能放心嗎?”她說道。
謝大夫人也正邁進門,聞言皺眉。
“嘉嘉,你怎么又來吵你姐姐了?”她說道。
謝柔嘉一臉自責,忙扶著謝柔惠。
“你也是,大夫都叮囑再歇息一日才下地,你還下來。”謝大夫人說道。
謝柔惠和謝柔嘉都訕訕,二人低頭對視一眼,又都笑了。
“還笑!”謝大夫人嗔怪道,“謝柔嘉你跟我過來。”
謝柔嘉笑嘻嘻的應聲是。
“姐姐,我一會兒再來看你。”她說道。
謝柔惠笑著沖她擺擺手,看著謝大夫人拉著謝柔嘉走了出去,她扶著門框站著未動,臉上的笑漸漸的凝固然后一點點的褪去。
“小姐快進去吧。”木葉說道,伸手來扶。
謝柔惠點點頭,將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慢慢的挪進去。
而在院門外,謝大夫人和謝柔嘉看到了謝瑤。
“大伯母。”謝瑤施禮,聲音有些沙啞,精神不振,眼圈發紅,顯然昨晚也沒睡好。
“你這孩子,你也摔倒了不休息,還走這么遠。”謝大夫人說道。
“我摔到了也就摔到了,可是惠惠不能啊。”謝瑤哽咽說道。
“哎呀你這孩子,都說了沒事了,你還這樣。”謝大夫人笑道,伸手撫了撫她的肩頭,“還有啊,讓你母親別一箱子一箱子往這邊給我送補品,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什么事了呢,多大點的事啊,咱們謝家的孩子就經不得一點磕絆了不成,讓人笑話。”
謝瑤被逗笑了,又拿著手帕拭淚。
“去吧去吧。”謝大夫人說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小姑娘都心思重,大人說的話都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吧。”
謝瑤笑著施禮。
“多謝大伯母。”她說道。
謝大夫人拉著謝柔嘉徑直去了,謝瑤這才繼續向謝柔惠這邊走來。
聽到回稟說謝瑤來了,坐在羅漢床上看書的謝柔惠嗯了聲。
“請進來吧。”她說道,放下手里的書。
木葉應聲親自去接,卻又被謝柔惠叫住。
“木葉姐姐,別讓屋子里有人伺候了,我和瑤瑤自己說會兒話。”
謝瑤讓大小姐摔倒了,昨日已經哭停不下來,跟二小姐一樣,好容易才勸回去,這一大早也來了,可見還是少不得一場哭。
丫頭們在跟前的確不好看。
大小姐就是思慮周全,尤其是總為別人著想,木葉欣慰的點點頭,請了謝瑤進來。
“還疼嗎?”謝瑤問道,話一出口就聲音哽咽。
謝柔惠笑了笑。
“不疼。”她說道。
看,果然吧,木葉心里說道,上了茶點便帶著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姐妹二人對坐。
“嚇壞你了吧?”謝柔惠含笑說道,拿起書有些懶懶的說道。
謝瑤點點頭。
“嚇死我了。”她說道,又再次問昨晚睡得好不好,藥吃了沒。
“不用吃藥,就是撞了下,又沒有傷筋動骨。”謝柔惠依著憑幾笑道,視線落在書上。
“那皮肉也是疼的。”謝瑤說道。
謝柔惠沒說話,翻過一頁書。
“大家都在笑我吧?”她忽的說道。
謝瑤愣了下。
“怎么會?”她又笑道,“這有什么好笑的!”
謝柔惠依舊看著書。
“給我杯茶。”她說道。
謝瑤便起身將面前的茶給她捧過來。
“姐妹們都說來看你呢,我怕讓你煩…”她一面笑道。
話音未落,謝柔惠抬手給了她一耳光。
謝瑤猝不及防手一抖,茶水潑在自己的身前袖口。
“不好笑嗎?我讓你幫忙了嗎?誰讓你撞倒我的?”謝柔惠慢慢說道,“你覺得我跳不過她很好笑吧?”
謝瑤面色漲紅,手緊緊握著茶杯一動不動。
“我沒有。”她低聲說道,“我真是不小心,不是,不是故意的。”
謝柔惠看著她又倚在憑幾上,拿起書。
“再倒一杯。”她說道。
謝瑤應聲是,轉身又斟了茶,小心的給她捧過來。
謝柔惠一手接過。
“不是我怕煩,是我本來沒事,不用姐妹們來看我。”她笑吟吟說道,一面喝了口茶,“我明日就去學堂了,大家到時候再看我嘛。”
說著對謝瑤舉了舉茶杯。
“這茶很好吃,你也嘗嘗。”
謝瑤笑著點點頭,端起茶杯吃了口。
“真的好吃,夏日就該吃這樣清淡的。”她說道,“前日我哥哥也給我一些,吃著沒有你這里的好呢。”
“哥哥們都喜歡口味重些的。”謝柔惠笑道,縱了縱鼻頭,“我家的哥哥們給我送的也是這樣的,我都沒法夸他們,一夸就送來更多了。”
謝瑤抬袖子掩嘴咯咯笑起來。
明亮的夏日里,羅漢床上對坐的兩個女孩子說笑炎炎,只是其中一個女孩子臉上的紅印看上去添了幾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