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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觀望

  “去玩了?”

  謝大夫人聽了丈夫的話,皺眉重復問道。

  一旁的謝柔惠松口氣。

  “是啊是啊,嘉嘉就是說去找祖母玩了。”她說道。

  謝大夫人看她一眼。

  “你快回去睡吧,明日還要上學呢。”她說道。

  謝柔惠應聲是,沖謝文興施禮。

  謝文興含笑點點頭,看著她走出去。

  “是玩啊。”

  謝柔惠聽著父親的聲音在后傳開。

  “…踢毽子,翻繩,又是吃又是喝,母親那里跟過年似的。”

  “她這是干什么?”

  “我問她了,嘉嘉說覺得母親那里太冷清了,所以想要陪母親玩。”

  “哈!她想要干什么?”

  “討母親歡心啊。”

  “我知道她要討母親歡心,她為什么要討母親歡心?”

  謝文興笑了。

  “就是討母親歡心。”他說道,“身為子女,討親長歡心還要有理由嗎?”

  謝大夫人聽懂的他的意思,再次皺眉。

  “我看她不僅討了母親的歡心,你的也討了。”她說道,“你就繼續護著她吧,等鬧出兄弟成仇的事你就開心了。”

  謝文興哈哈笑了。

  “嘉嘉都說了不會跟淑兒再鬧,她也不會去討好母親來對付淑兒出氣,她說了就是想要陪母親玩。”他說道。

  “你信啊?”謝大夫人哼聲說道。

  “我信啊。”謝文興笑道。

  謝大夫人橫了他一眼,起身向內室走去。

  “阿媛,嘉嘉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謝文興說道,“你好好想想她這些日子的行徑,可真有不妥的嗎?”

  謝大夫人停下腳。

  “她是有幾次失態,那是因為病了,而且事后她認識到自己的錯,也認了錯,還有這次跟淑兒口角,除了堅持不承認自己有錯外,她也并沒有再跟淑兒吵鬧不休。”謝文興接著說道,“也知道認真背書,也知道去長輩膝下盡孝,這明明是好事,你怎么會非要想她是不安好心呢?”

  是啊,這樣想的話好像真的是…

  “阿媛。”謝文興含笑搖頭,“你對嘉嘉是不是有點苛刻了?”

  苛刻嗎?

  “那要看看才知道是我苛刻了,還是她有心胡鬧。”謝大夫人哼聲說道。

  謝文興笑了。

  “好啊,那就走著瞧。”他說道,“敢不敢打賭?你贏了我任你處置,你輸了,任我處置…”

  “去你的…”

  屋子里父母的嬉鬧聲傳來,走到院門口的謝柔惠又回頭看了眼,丫頭們低著頭紛紛退出,屋子里的燈一點點熄滅。

  “有些事,我真有些想不明白。”

  謝柔惠忽的說道。

  走在她身旁的木葉側頭看過來。

  自從出了謝大夫人的院子,謝柔惠就一直沉默著。

  “大小姐,什么事?”她忙問道。

  此時她們已經邁進了院子,院子里的燈籠也滅了幾盞,昏昏暗暗的充滿了夜的安寧。

  謝柔惠沒說話,抬起頭看向屋子。

  正廳的燈跟謝柔嘉屋子里的相比暗了很多。

  “嘉嘉還沒睡?”她問道。

  迎接過的丫頭們含笑施禮。

  “二小姐在讀書。”一個說道。

  謝柔惠不說話了,看著那邊窗子投出的坐著的小小身影,似乎正在提筆又似乎正在看書。

  “大小姐要去看看嗎?二小姐是懂事了,可別用功太過,傷了眼就不好了。”木葉笑道,抬腳向謝柔嘉的屋子走去。

  謝柔惠卻邁步向自己的屋子而去。

  “我先去洗漱了。”她說道。

  木葉的腳步一頓。

  大小姐不去嗎?以往大小姐回來總是先要見了妹妹才去洗漱的。

  她不敢遲疑忙又轉過身跟過來。

  “你們去和嘉嘉說一聲,別看太晚了,小心明日起不來。”謝柔嘉又笑嘻嘻說道。

  丫頭們含笑應聲是。

  “奴婢親自去說,大小姐放心吧。”木葉笑道,看著謝柔惠被人擁簇著進了凈房,她則邁進了謝柔嘉的臥房。

  謝柔嘉已經散了頭發,穿著**坐在羅漢床上,盤膝翻著一本書,旁邊江鈴歪著頭舉著燈,木香看著小丫頭們添驅蚊香放紗帳。

  “二小姐還在讀書呢?”木葉說道。

  “不是,不是。”謝柔嘉說道,“我在想別的事。”

  “別的事?”木葉不解問道。

  “說是要找…”木香笑道。

  話沒說完就被江鈴打斷了。

  “小姐說不要告訴別人。”她忙說道。

  木葉一怔。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兩個小姐自從生下來就在一起,雖然說各自指派了丫頭,但其實大家都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別人?她是別人啊。

  “江鈴!”木香拉下臉喝道。

  “不是不是。”謝柔嘉擺手笑說道,“是要保密,我要找一些東西做些事,不過之前不能讓人知道。”

  木葉笑了應聲是。

  “時候不早了,二小姐早些睡,再要緊的事也不能熬壞了身子。”她說道。

  沒有再問什么事。

  謝柔嘉點點頭。

  “我知道,我找完這本書就睡。”她說道,看著木香又想到什么,“姐姐回來了嗎?”

  木葉點點頭。

  “去洗漱了。”她說道,“特意叮囑我來讓二小姐你快些睡呢。”

  謝柔嘉笑了。

  “快些睡,不許再看了,一會兒大小姐親自來催你。”木葉笑道,一面轉身告退。

  木葉走出來卻見廳堂的燈熄滅了,她愣了下,再看謝柔惠的屋子里丫頭們正退了出來。

  “大小姐歇息了?”她走過去低聲問道。

  丫頭們點點頭。

  睡了啊,不過來和妹妹說話了嗎?

  木葉看了眼謝柔嘉這邊,窗欞上小姑娘的身影搖搖晃晃。

  廊下的燈籠又滅了幾盞,院子里沒有人再走動,陷入了夜的靜謐。

  “哎呀哎呀。”

  廂房丫頭們的屋子里忽的傳來低低的呼痛聲,很快聲音就消失了。

  江鈴只散了半邊頭發,穿著小衣,被木香擰著耳朵拎進來。

  “姐姐姐姐,我又怎么了?”她委屈的說道。

  木香松開她,豎眉沉臉。

  “你怎么跟木葉說話呢?”她低聲喝道。

  江鈴伸手搓著耳朵。

  “我怎么了?”她說道。

  木香再次伸手,江鈴忙捂著耳朵跳開了。

  “你別仗著二小姐對你另眼相看,就沒大沒小,你怎么跟木葉大呼小叫的?”木香氣道。

  自從那次噩夢事件后,謝大夫人將江鈴提成三等丫頭在謝柔嘉身邊貼身伺候,這是如同外院少爺們的書童,專陪著玩以及跑腿使喚的,跟掌握著小姐們吃穿用度的貼身大丫頭們是不能比的。

  “我是怕姐姐你不聽小姐的話。”江鈴說道。

  木香抬手,江鈴忙跑開了。

  “你可真厲害!我不如你,以后還請江鈴姐姐你多多指教。”木香說道。

  江鈴嘿嘿笑了。

  “是我錯了,不該不信姐姐你。”她說道,跑回來在木香跟前,將頭伸過來,“姐姐你打我出氣吧。”

  木香吐了口氣,用手捶了她一下。

  “去睡吧。”她說道。

  江鈴笑嘻嘻的應聲是跑出屋子了。

  江鈴的床在另一邊的屋子里,還不夠資格跟木香等人一個屋子里住。

  此時屋子里在另一邊梳頭的丫頭放下篦子轉過身。

  “木香姐,這個江鈴可真夠厲害的。”她說道,“她可沒把你放在眼里,你聽她剛才的道歉,那叫道歉嗎?”

  江鈴剛才認錯,認的是截斷木香的話,而不是對木葉不客氣的態度。

  “你看,你說讓她走她就走了,根本就不在乎你還生氣不生氣。”那丫頭接著說道,“我敢保證,下次再遇到這情況,她還會這樣的。”

  木香吐口氣,伸手拔下發簪。

  “我知道。”她說道,“我已經看明白了,這個江鈴,眼里只有二小姐一個人。”

  說到這里她又笑了。

  “說的好像我們眼里還有別人似的。”她對那丫頭說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丫頭笑道,起身走到床邊,“她的眼里只有二小姐的喜怒哀樂,也不分對錯,只要二小姐說的她都聽,二小姐要做的,她都覺得好,除了二小姐外,是非,對錯,規矩,尊卑,別的人的喜怒,都不在乎。”

  木香吐口氣,坐在自己的妝臺前。

  “這種人最能得主子歡心,尤其是年紀小的少爺小姐,又愛玩又還不太懂事,哪里架得住這種哄。”那邊丫頭一面鋪床一面接著說道,“看起來是忠仆,其實最是禍害,這種人外院不知道發賣了多少。”

  木香一下一下的梳頭。

  “這個江鈴現在還動不得。”她說道。

  “我知道,是怕二小姐再犯病。”丫頭說道躺在床上,搖著扇子,“所以姐姐你別生氣,她這般張狂,誰看不到啊,蹦跶不了幾天。”

  但愿盡快吧,她總覺得二小姐的確好像是懂事多了,但還是有哪里怪怪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木香放下篦子吹滅了燈。

  “哎,二小姐到底要做什么呢?還誰也不告訴?”

  黑暗里響起問聲。

  “不知道,連我都沒說,回來就開始要書,要的還是醫書。”

  “二小姐現在真是有點猜不透了,我們想著她會往西,她偏偏往東,還好每次結果都還不錯。”

  “既然結果是好的,那就別擔心,說明二小姐心里還是有譜的,快睡吧。”

  問答到此結束,里外歸于安靜。

  天光微微發亮的時候,謝柔嘉跑出屋子,院子里將一把谷糧扔給孔雀的謝柔惠轉過頭,對她招手笑。

  謝柔嘉笑著跑過去。

  “在祖母那里玩了什么?”謝柔惠問道,將一把谷糧遞給她。

  謝柔嘉扔給籬笆圈中的孔雀,一面詳細的答了。

  姐妹兩個挽著手說笑看孔雀,天光更亮。

  “小姐,快梳頭吧,該去夫人那里了。”木葉站在廊下笑說道。

  謝柔嘉將手里最后一點谷糧高高的揚起,引的孔雀們叫著爭搶,咯咯的笑聲在清晨的院內回蕩。

  “別調皮,快走吧。”謝柔惠含笑說道,撫著謝柔嘉垂在身后長長的頭發。

  謝柔嘉點點頭拉著姐姐的手向屋內跑去。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謝柔嘉上學沒有偷懶遲到,沒有答不上來先生的問題,沒有寫不完功課,也沒有跟謝柔淑爭吵。

  謝柔嘉下了學吃過飯依舊去謝老夫人這邊,踢毽子說笑玩鬧一個時辰,吃了宵夜糖水告退。

  謝大夫人沒有等到不許三房謝柔淑上門的消息,沒有等到三房有人被老夫人叫去訓斥的消息,反而得到三夫人給老夫人請安時說話討了老夫人開心被賞了一匣子首飾的消息。

  “打開匣子真是珠光寶氣滿室生輝,三夫人都沒舍得收進庫房,摟著睡了一夜。”

  下人傳出來的話有些夸張,但謝大夫人心里明白自己母親賞出的東西肯定是極好的東西,而母親賞東西也肯定是真要賞,并不是欲擒故縱或者明夸實貶。

  “要不,是二小姐抱怨四小姐對她不好,所以老夫人就籠絡一下三夫人,讓四小姐對二小姐好一點?”有丫頭猜測說道。

  謝大夫人哈哈笑了。

  “瞎說什么。”不待謝大夫人說道,旁邊的其他丫頭就笑著搖頭,“老夫人怎么會去討好別人。”

  別人不喜歡老夫人,老夫人只會讓他更不喜歡自己。

  二小姐真要抱怨了四小姐,老夫人就絕不可能賞給三夫人一匣子首飾,只會用這匣子首飾砸破三夫人的頭。

  既然現在三夫人的頭沒有被砸破,那也就是說二小姐沒有告狀抱怨。

  “夫人,看來這次您和大老爺打賭要輸了。”大丫頭掩嘴嘻嘻笑。

  女兒沒讓自己失望,這種打賭輸的心甘情愿,而賭籌彩頭也讓人心甘情愿…

  謝大夫人的臉微微紅了下,搖著扇子輕咳一聲。

  “還不一定呢,看看再說。”

  盡管謝柔嘉家里學堂都安安穩穩,但關于她的議論還是散開了。

  謝二小姐刁蠻任性,因為做噩夢就不許表哥上門。

  謝二小姐橫行霸道,在自己住的院子里養孔雀,嘎嘎的怪叫也不管吵到別人,住在一個院子的謝大小姐眼底都青了。

  謝二小姐嫉賢妒能,為了不讓四小姐比她背書背的好,故意使壞害四小姐背不過書。

  謝二小姐惹下麻煩從來不管,全要姐姐謝大小姐善后,謝大小姐忍著讓著,還替她向人賠禮道歉。

  “她才不會認錯,現在還四處說是我背不過書呢。”

  被一群女孩子圍著的謝柔淑賢憤憤說道。

  “我背不過嗎?你們問問惠惠,瑤瑤,她們都聽到了。”

  身后有腳步聲響,大家回頭看去,見穿著月白衫桃紅裙子的女孩子快步而行。

  女孩子們一陣安靜,所有的視線都盯在她身上,想要努力的分辨出到底該熱情的迎上去,還是…

  女孩子很快走近。

  “呸。”她忽的對著謝柔淑發出這個聲音。

  女孩子們頓時哄的一聲知道這是誰了。

  “謝柔嘉!”謝柔淑跳腳喊道。

  謝柔嘉已經一溜煙的走開了,學堂外她的丫頭們接過來,其中一個還沖這邊的謝柔淑也做了一個呸的動作。

  “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謝柔淑喊道,“你們看多囂張。”

  女孩子們紛紛點頭。

  “四妹妹。”身后又有聲音傳來。

  眾人回頭看到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走過來,穿的也幾乎是一樣,只不過衫是紅的裙子是白的。

  這要是擱在一起走來,大家肯定又分不清。

  “惠惠。”

  異口同聲的聲音同時響起,人也涌過來,謝柔淑費了好些力氣才站到謝柔惠身邊。

  “惠惠,你看看那丫頭。”她抱怨著,伸手指著早已經不見了人影了謝柔嘉。

  “不是都好了嘛,你不要和她鬧了。”謝柔惠含笑說道。

  “我沒跟她鬧,是她先罵我的。”謝柔淑說道,看著大家,“你們都看到了。”

  女孩子們有的點頭,大多數則裝作沒聽到。

  畢竟謝柔嘉是二小姐,還有個很愛護她的姐姐,不是人人都像謝柔淑敢隨意的得罪她,謝柔嘉的壞話私下說說可以,當著人家姐姐的面她們還是不敢的。

  謝柔惠不跟自己的親堂妹翻臉,可不保證不跟別的堂姐妹們翻臉。

  “誰讓你擋了她的路了。”

  謝柔惠還沒說話,謝瑤笑吟吟先說道。

  “二小姐可是急著去老夫人那里呢。”

  老夫人!

  在場的女孩子們更安靜了幾分。

  謝老夫人對于這些年紀的女孩子來說是老怪物一般可怕的存在。

  “你還跟她鬧,你就不怕她告你一狀?”謝瑤笑嘻嘻接著說道。

  謝柔淑眼中閃過一絲懼怕,但在這么多人前是絕對不能示弱。

  “我才不怕呢,我就等著她也讓我跟邵家表哥一樣不能再進家門。”她哼聲說道。

  “別胡說,嘉嘉不會的。”謝柔惠這時搖頭說道。

  “好了好了,明日不上學,有的時間玩,都快回去吧。”謝柔清悶聲說道。

  女孩子們便忙忙的互相告辭,三三兩兩結伴的散開了。

  謝柔淑嘀嘀咕咕的也只得跟著走。

  “最近二小姐天天都去老夫人那里啊?”謝瑤問道。

  謝柔惠點點頭。

  “現在連晚飯也在祖母那里用了。”她笑道。

  “這么說又去纏著老夫人了,不再做你的小尾巴了。”謝瑤笑道,一面挽起謝柔惠的胳膊,“二小姐這是怎么了?”

  謝柔淑聽見了哼了聲。

  “能怎么啊,纏著老夫人得到的好處更多唄。”她說道,“纏著惠惠,能讓邵表哥不進咱們家門嗎?”

  謝柔清瞪了她一眼。

  “說什么呢!”她說道。

  “我說的不對嗎?有老夫人做靠山她心想事成。”謝柔淑說道,“老夫人就是比惠惠厲害嘛,老夫人能讓邵表哥不進門,惠惠,能讓表哥進門嗎?”

  謝柔惠的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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