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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八章 幸運

  霍柔風猛的坐起身來,反倒是把伏在她枕邊的展懷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抱住了她的腰。

  霍柔風被展懷抱著,問道:“茶房?客房旁邊的那個茶房?”

  自從離開京城,展愉也只來過西安一次,上次便是住在客房里。霍柔風已經和展懷商量過了,府里住著謝紅琳,又有阿裳這個小孩子,即使他們起兵離開后,展愉回到西安恐怕也不想住在這里,于是霍柔風便交待了安海,在西安城里選處清靜的地方,給展愉另外置辦一處宅子。因此現在展愉回西安,便暫時住在客房里。

  展懷和霍柔風都會在府里議事、會客,府里又住著兩位上歲數的女眷,因此便設了四處茶房。

  霍柔風之所以會問起客房旁邊的那處茶房,是因為那處茶房平時是最清閑的,管茶房的是以前在京城四時堂的老崔頭。老崔頭在四時堂里就是燒水煮茶的,他本就是京城人氏,年輕時給行商當伙計,天南地北十多年,后來去杭州時拉著貨物的大車翻到溝里,他的一條腿從此廢了,行商給他結了工錢就走了,四時堂的大夫給他看病,見他斷了生計,便和掌柜說了,讓他在四時堂里打雜,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四時堂在京城開分號,老掌柜來京城時也帶上了他,原是想著讓他落葉歸根,可是京城里原有的兩房親戚也不知搬去哪里,他在京城里待著沒有意思,待到四時堂在西安開分號時,他便跟著又到了西安。

  有一次霍柔風在四時堂看到他,那么大的年紀,拖著一條瘸腿還在送茶水,便讓他來到自己府里,一來他是老伙計,人也可靠;二來也讓他安度晚年,不用再日日辛勞。

  雖然離京多年,但是老崔頭說的一口京片子,鄉音未改。整座府里,也只有這一個人是京片子。

  見霍柔風問起,展懷也想起來了,那個一口京片子的老崔頭,他是有印像的。

  他苦笑:“二哥恐怕是覺得他的口音熟悉,才在茶房里坐著的吧。”

  如果不想睡覺,在哪里不行,堂堂展家二爺,寒冬臘月里,又何必跑到茶房里坐著。

  熟悉嗎?當然熟悉了,京城是展愉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霍柔風身子后仰,偎依在展懷的臂彎里,展懷拉過錦被,一直蓋到她的肩頭,忽然問道:“小九,你對二嫂還有印像嗎?”

  自從那一年在通州,芳儀公主不惜失儀,為了他和錦衣衛理論之后,展懷提起芳儀公主時,偶爾會稱她二嫂。

  霍柔風想了想,道:“上次見她時,我還剛到京城,只有十一歲吧,隔了很多年了,再想起她來有些模糊,記憶中她長得很漂亮,是那種看著很舒服的漂亮,對了,她說的就是一口京片子,非常好聽,我怎么也學不會。”

  當年初到京城,霍柔風也跟著黃顯俊學過官話,可惜她和李燁一樣,雖然說得也是官話,可是任何人一聽就知道他們是江南來的。

  兩人不約而同,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外面傳來鑲翠的聲音,說是阿全讓人送公文來了,展懷這才把懷里的霍柔風放到枕頭上,俯身在她唇上親了親,正要站起身來,脖子忽然被抱住,霍柔風抬起身來,在展懷耳邊輕輕地說:“我們太幸運了。”

  展懷輕輕嗯了一聲,把霍柔風擁到懷里,緊緊抱了抱,這才轉身出去。

  比起展愉和芳儀公主,比起很多人,他們都是幸運的。

  初相遇時,他們都是少不更事,在天真任性中彼此親近,成為好朋友;在他們最美好的年齡,相知相愛,成親生女,雖然也有風霜雪雨,但是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在親人的祝福和期許中結合,迎來小生命。

  霍柔風拿起床頭的幾冊話本子,話本子里有口蜜腹劍的繼母、虎視耽耽的庶妹、與夫君夾纏不清的纖弱表妹、還有偏心的祖母和挑剔的婆婆,以及一大堆該死的妯娌。

  啊,人生真是艱難,霍柔風打個哈欠,重又睡下。

  她的人生綿長甜蜜,這是她的,她會緊緊擁住,別人的人生,她管不了,隨他們去吧。

  京城里的國公府,桂伯正在詫異得看著手里的信,信是展懷讓人寫來的,詢問當年高太夫人的往事。

  桂伯好生感慨,五爺終于也對這些往事有興趣了,記憶中,這么多年了,只有那年常來做客的霍家小哥喜歡和他談論這些。

  可惜那小哥小小年紀就死了,桂伯還記得那小哥聽他說故事時,閃閃發光的眸子。

  想起早早夭折的霍九,桂伯心里酸楚,那可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他提筆給展懷回信,司徒大娘撩簾進來,端著一鍋肉燕,嘴里嘟噥著:“我這是犯賤啊,好心讓人當成驢肝肺。”

  桂伯有些年頭沒有拿過筆了,剛寫幾個字就覺得別扭,聽到司徒大娘說話,他便放下筆,問道:“怎么了?”

  司徒大娘指指東路的方向,道:“今兒個聽說那位又有兩天沒怎么用飯了,我一時心軟,想著人家畢竟是給二爺守節呢,便巴巴地做了送過去,結果就給原封不動地送回來了,人家說公主不進葷食。”

  桂伯哈哈大笑,端過那只砂鍋,道:“沒事沒事,人家不吃你的,還有我呢,我可不守節。”

  司徒大娘一把奪過砂鍋,沒好氣地道:“大夫說了,你歲數大了,也要少吃肉!”

  說完,端著砂鍋就往外走,桂伯忙問:“大娘,你把鍋端哪去?”

  司徒大娘頭也不回:“拿去喂狗!”

  桂伯怔了怔,像個孩子似的跺跺腳,還是寫信吧,至少五爺不會把他的信拿去給狗看。

  可是他才寫了幾個字,司徒大娘又回來了,手里還端著那口砂鍋,身邊卻多了一個人。

  桂伯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眼前這人是誰:“咦,這是花四娘啊,你什么時候從西安回來的,五爺好嗎?”

  那女子嘆了口氣,道:“桂伯,您又認錯了,我是花三娘,四娘還在西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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