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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四章 六月飛雪

  展家有自己的兵馬驛,來往書信安全快捷,但是即便如此,京城里的事情也不會立刻傳到杭州,何況,有的消息是直接送往西北的。

  早在十天前,謝紅琳便收到了霍輕舟的信。在信中,霍輕舟問起謝家族譜,并告知謝紅琳,他已經查到了謝家族譜的下落。

  當年在韃剌,謝思成親口說過,族譜在他手中,這件事謝紅琳知道,霍柔風也知道。

  謝紅琳把信遞給霍柔風,道:“小楓,你給你哥回信吧,告訴他如果找到族譜,一把火燒了。”

  霍柔風大吃一驚:“燒了?為什么?”

  她一直以為,當年遺失族譜,母親是很遺憾的,正因如此,無論是她,還是哥哥,都是很想把族譜找回來的。

  “不為什么,你讓他燒了就是了,他若是不想燒,就讓人帶回來,算了,還是燒了吧,免得中途落入有心人之手,再惹麻煩。”

  謝紅琳說得沒頭沒腦,霍柔風更迷糊了。

  她不是個喜歡獨自一個人胡亂猜測的人,想不明白那就去問,別人不想告訴,那是別人的事,反正她是要問出來的。

  “娘,我哥辛辛苦苦才查到下落,您直接就讓燒掉,總要有個理由吧,我們是您的兒女,不是您呼來喝去的下人,您不給理由,或者給出的理由說不通,我們都不會燒的,您不說,那這信我就不寫,而且我現在就給我哥寫封信,讓他不要聽您的。”

  說完,霍柔風抱著胳膊,瞪著謝紅琳。

  謝紅琳氣得不成,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死丫頭,當娘了還要氣我,早知如此,當初我就給你找個厲害婆婆管著你了。”

  霍柔風撇嘴,她婆婆鐘夫人已經夠厲害的了,也沒見把她這兒媳婦怎么樣,再說,真要是把她怎么樣了,你這個當娘的還不找人家拼命啊。

  謝紅琳氣歸氣,罵歸罵,可還是沒把理由給出來。

  霍柔風倒也沒有立刻給霍輕舟寫信,她那個哥,她最清楚了。真若是她寫了這封信,她哥會有十封信等著她,每封信都是一連串為什么,還不把她給煩死。

  與其她被她哥給煩死,還不如她來煩著她娘。

  于是娘倆兒就這樣僵著,至于霍輕舟的那封信,反倒被扔到一邊了。

  晚上,霍柔風在被子里翻來覆去,弄得展懷心里火燒火類燎的。前些天,小九的小日子終于來了,他高興得不成,可是卻也沒敢做什么,總不能老婆的身子剛剛養好一點,他就猴急著要了,那他和禽獸有何區別啊。

  “小九,怎么了?”展懷伸手把她攬進懷里,又把被她弄得進門的被窩掖了掖。

  “我哥來信,說找到族譜的下落了,我娘卻讓把族譜燒了,小展,我在想,族譜里藏著的東西會是什么呢,還有,我娘既然要燒掉,那么當年她為何沒有燒?”

  展懷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族譜對于一個家族有多么重要,這是不容置疑的,何況之前他聽說謝思成要用族譜來談條件,也和霍輕舟想的一樣,謝家的族譜或許并非只是族譜那么簡單,說不定藏著什么秘密。

  可是萬萬沒想到,岳母居然讓把族譜給燒了,寧可和女兒嘔氣,也不說出理由。

  他想了想,對霍柔風道:“岳母處事冷靜,你看她當年把你們兄妹送走時,思慮何其周密,這樣的一個人,又怎會隨便做出決定,更何況那是族譜,謝家歷代傳承的族譜啊,依我看,岳母若是不想說出現由,你也不要逼著她了,若是現在族譜已經落入舅兄之手,他也定會仔細查找族譜中藏的秘密不如就把這件事情先放一放,或許有朝一日,舅兄自己就查出來了呢,到時候,這燒不燒的,就是你們兩人決定的了。”

  霍柔風覺得展懷說了一大堆,就是在勸她不要和母親對著干了。

  好像她特別不懂事似的。

  霍柔風又翻身,用后背對著展懷,以示自己對他的不滿意,還不忘再在他心上插一刀。

  “我本來還想幫你敗敗火解解乏的,現在沒心情了,免了。”

  說完,她便呼呼大睡,還故意打起鼾來。

  展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真冤,他比竇娥都要冤。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走屋門,便看到四下皆白,原來夜里下起了雪。

  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展懷心里涼涼的,長嘆一聲:“六月飛雪啊!”

  送傘出來的鑲翠聽到,嚇了一跳,錯愕地看了自家姑爺一眼,臘月天里下雪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您來句六月飛雪是怎么回事,有冤情嗎?真有冤情也冤不到您頭上吧,誰敢啊?

  京城里也在下雪,城外的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道觀里,蘇淺望著窗外飄飛的雪光,拈起一顆棋子放了下去。

  坐在他對面的人三十出頭,但是保養得很好,皮膚光澤眉目清秀,他的相貌本來就生得極好,如今上了年紀,非但沒有歲月留下的痕跡,反而比年輕的時候更加儒雅,他和蘇淺坐在一起,非但沒有被蘇淺比下去,反而有珠玉在側之感。

  他也側頭看了看窗外的雪花,對蘇淺道:“小蘇,可是又有佳句了?”

  蘇淺搖頭:“符兄就不要拿我取笑了,即使我有了佳句,也要偷偷寫下來,找人修改上十次八次,然后再裝做剛剛偶得,在符兄面前吟頌出來的。”

  “哈哈哈!”符清被他逗得大笑起來。

  符清是福潤長公主的駙馬,在沒做駙馬之前,他在京城便有才貌雙絕之稱,還曾受到太皇太后的夸獎,即使如今人到中年,符清也是京城風月場中的常客,即使是最紅的女伎,都以能第一個彈唱他的新詩為榮。

  稱贊和奉承,他聽得多了,可是像蘇淺這樣會說話的,他認識的人里也沒有幾個。

  這就是蘇淺的難得之處了,出身名門才高八斗,可是卻如懷蚌之珠,含而不露,只是可惜受了慶王連累,只能蝸居在這小小道觀之中。

  符清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小蘇,我記得當初你與輕舟公子私交甚篤,如今霍大學士人在嘉興,你不如回嘉興去吧,那里人杰地靈,又是你的故鄉,有霍大學士和輕舟公子的引薦,想來你很快便能揚名江南的。”

  蘇淺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蘇家是大家族,而我的身世,符兄想來也聽說過,我十多歲時才認祖歸宗,與族中人并不親厚,以前我在慶王府里,雖然無官無職,可是族中人也會高看于我,而如今......我無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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