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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六、五三七章 讓路

  早春二月,中原大地已現出春意,但塞外依然寒風凜冽。少年佇立風中,安靜祥和,似乎他不是站在肅殺軍前,而是倘佯月下,月光衣以華裳。

  高懷古的嘴角向下撇了撇,裝神弄鬼?方才常石遷也說過同樣的一番話,還以為這個姓謝的要撒豆成兵,也不過就是個說客而已。

  若非眼前的少年是太平會的會首,依著高懷古的脾氣,早就一鞭子抽上去了,可是現在高懷古也只是輕蔑一笑,便縱馬從謝思成身邊馳過。

  三千鐵騎緊隨其后,在謝思成身邊呼嘯而過,謝思成站在大路中間,耳畔風聲獵獵,戰馬鼻子中呼出的熱氣噴到謝思成的臉上,他的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城外,高懷古勒住馬頭,他沒有回頭,冷冷地問道:“那小子嚇癱了嗎?”

  那小子當然是指的謝思成。

  別說是謝思成那般精致的小哥兒,就是軍營里出來的糙漢子,站在大路中間,三千匹馬從他身邊跑過去,即使沒有喪生馬蹄之下,恐怕也已經去了半條性命。

  這是人的本能。

  副將很快便得到了消息,他道:“沒有,他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高懷古手里的馬鞭揚起又落下,他對副將道:“傳令下去,讓常石遷出城去見展懷,問問姓展的要什么條件,你們隨我回去!”

  副將微怔,就這么回去了?不去找展懷拼個你死我活?

  對啊,去干嘛,展懷帶了三萬余人,自己這方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千人。不對,即使把甘州總兵府所轄的幾個衛所里的人全都調來,也只有兩萬人而已。

  展懷兵多,那是因為他從福建調來了五萬人。

  用三千人去和人家三萬人拼命,那豈不是以卵擊石嗎?再說,還有五千韃子兵,這些韃子兵如落水狗一般,真要和他們打起來,說不定會奮起一搏,真的能拼了老命。

  那就是說,總兵大人只是虛張聲勢,嚇嚇人而已?

  副將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則總兵大人高大威武的形象就要在他心中動搖了。

  副將飛馳著去傳令,高懷古鳴金收兵,重又進城。

  謝思成果然還站在原處,看到返回來的高懷古,謝思成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神情,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而他也并非是剛剛經歷千軍萬馬的洗禮。

  高懷古高昂著頭,居高臨下俯視著面前的少年。

  他很好奇,這個少年是什么出身?

  文官中會有寒門學子坐上高位的,武將卻不同,除非是有建朝開國之功,否則沒有哪個真真正正的鄉下小子能成為手握重兵的一方將領。

  雖然自從當年放了榮王逃走,高懷古和展懷就已經結下了梁子,但是兩個人心里都清楚,他們是同一個圈子里的人。

  能做到總兵這個位子的,幾乎清一色都是勛貴子弟。無論他們的家族是權衡朝野,還是落魄到余下一個爵位的名頭,他們也都是同一類人。他們幼年抓周時以抓到馬鞭和刀劍為樂,從記事起就以祖宗的功績為榮,別的孩子還在讀四書五經時,他們已經學習騎射了。

  他們有著與生俱來的尊榮,他們天不怕地不怕,他們好勇斗狠,他們眼里容不下沙子。

  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分明就不是他們這個圈子里的人,但是這少年身上也有一種氣度,讓高懷古看不透的氣度。

  太平會的人,不是應該有江湖氣的嗎?

  為何這個少年卻沒有。

  高懷古目光如同鷹隼,重新打量著謝思成,良久,他道:“說吧,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好處?”

  他問的直接,但這也是他心中所想。

  謝思成笑容淡淡,宛若初春的月光,恬淡縹緲,如紗如織。

  “既是好處,那定是雙方都有的,否則又何稱為好呢?”

  高懷古怔怔一刻,隨即哈哈大笑,他對謝思成道:“好,你隨我回總兵府,我們好好聊聊。”

  三個時辰后,派往城外的常石遷回來了。

  高懷古還是第一次看到常石遷如此狼狽,只見他頭發蓬亂,帽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身上的皮袍子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灰突突的皮子,看上去就像個落魄的叫花子。

  “你這是怎么了?”高懷古不悅地問道。

  常石遷還未開口,眼圈兒就紅了。

  他用衣袖抹了把眼睛,字字血聲聲淚地說道:“姓展的不是人,不是人!”

  看著他那濕潤的眼角,高懷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萬金油一樣的常石遷,這是哭了?

  “展懷打你了?”高懷古再一次重新打量常石遷,見常石遷雖然衣裳破破爛爛,可是卻不像是受過傷的。

  常石遷又用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高懷古看清楚了,這一次抹的是鼻子,衣袖上亮晶晶的一片,那是鼻涕。

  高懷古嫌棄地把目光移開,他還是頭回發現,常石遷這么惡心。

  “他雖然沒有拳頭打學生,可是卻他把學生綁到旗竿上,在風里吹了足足一個時辰!”

  說到這里,常石遷鼻子一酸,眼淚便潮涌般流了出來。

  旗竿啊,兒臂粗的旗竿上綁了一個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風吹著旗子呼剌剌地響,他在旗竿上,只覺得自己隨時都能掉下來,不對,是旗竿隨時就會在中間折斷,然后他就連同半截斷了的竹竿,被狂風吹到半空里再掉下去,摔得皮開肉裂。

  高懷古怔住了,怎么,展懷那個小兔崽子居然把他的人綁到旗竿上了?

  這是要把常石遷當成老臘肉,還是要把他高懷古當成老臘肉啊。

  高懷古強忍著怒氣,問道:“后來呢?”

  常石遷又抹一把鼻涕,傷心地說道:“后來學生在旗竿上聲嘶力竭,姓展的這才讓人把我放下來,問我來做什么,學生便把您的話轉告于他,問他想要做甚。”

  “他怎么說的?”高懷古沉聲問道。

  “姓展的姓展的,他說他什么也不要,他就是要借咱們一塊地方打馬賊,他還說沒有想到塞外的馬賊這么多,而且跑得這么快,居然從他們陜西一直跑來了甘州,他還說這不是給高總兵您添麻煩嗎?所以他不會辛苦您,他會把自己一路追來的馬賊全都剿了,還您一個海宴河清的甘州。”

  高懷古沒有聽明白,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于是他又讓常石遷重復了一遍。

  這一遍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展懷,你他媽的不是人!

  “欺人太甚,他老子不教訓他,我替閩國公教訓他,操他姥姥的,備馬,我不把那小子的卵蛋打出來,我他媽的就不姓高!”

  高懷古霍的站起身來,破口大罵。

  可是這番話罵完,他反而又坐下來了。

  展懷是想要和他玩啊,好,那就玩。

  他轉頭對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謝思成道:“謝公子,讓你見笑了,你是從江南來的吧,恐怕不知道展懷這小子的劣跡,那就是個混不吝,他連當朝首輔的腦袋都敢砍下來,我要是真和這種人一般見識,那豈不是抬舉他了。說起來,我是和他爹平輩論交的,算了,看他年紀小,就不跟著他犯渾了。”

  閩國公四十多歲才有的展懷,現在已年逾六旬,高懷古也不過三十來歲,若他說是與展忱平輩論交,那還差不多,可是他卻抬出了閩國公展毅,便是在罵展懷是他的晚輩了。

  謝思成笑而不語,良久,他才道:“看來展懷所要的,并非只是銀子了。”

  高懷古冷哼:“怎么,難道他還想要我的甘州嗎?”

  謝思成微微一笑:“高總兵,您說對了,依我來看,展懷要的就是您的甘州。”

  “如果他意不在甘州,又為何會把韃子引來這里?”

  “他在哪里打仗不行,非要來到甘州打?”

  “若他只是圖銀子,又何必把您的人如此羞辱?”

  “依謝某來看,展懷之所以這樣做,就是要逼您出城與他決一死戰。”

  聽他說到這里,高懷古的眉頭便鎖成了“川”字。

  “他逼我出城?難道想要殺了我?我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

  是啊,他和展懷一樣,都是正二品的大將軍,九邊總兵,展懷要動他,就和他要動展懷一樣困難。

  謝思成笑了笑,道:“您帶的是官兵,展懷也是官兵,他又怎會當眾殺您呢,別說他沒有這個膽子,即使他有,他也不會這樣做。”

  “那他為何還要逼我出城?”高懷古不解。

  謝思成道:“他是要逼您出城打他,這樣您就有把柄握在他手里,若是他又受傷了,再用韃子栽贓于您,您覺得這甘州總兵的位子還能坐穩嗎?”

  “韃子能變成馬賊,馬賊當然也能再變成韃子。”

  當然坐不穩了,展懷若是告他一個與韃子勾結,那他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展懷這招太損了。

  展懷把韃子說成是馬賊,然后堂而皇之在他的眼皮底下剿匪。如果他出兵,那么展懷便會反咬一口,說他與韃子聯手對付他,致使馬賊逃脫。

  我x他姥姥的,這簡直就不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到時即使有一千張口,也不能讓人相信展懷打的是馬賊還是韃子。

  除非把韃子抓住送往京城,否則沒人會相信展懷把韃子說成馬賊,接著又再把馬賊說成是韃子。

  高懷古只覺心血上涌,他真的要被展懷給氣死了。

  他對謝思成道:“謝公子,依你之見,我現在該怎么辦?不讓我出城揍扁他,我就能給活活氣死。”

  謝思成的嘴角動了動,對高懷古道:“您讓常石遷再去一趟,這次就告訴他,你愿意網開一面,放出一條道路,讓他可以從你這里經過,去酒泉找榮王。”

  “什么?”高懷古神色大變。

  他瞪視著謝思成,質問道:“你瘋了?你讓我放出一條路下,讓展懷的兵馬過去,然后任由他到酒泉去打榮王?”

  謝思成笑容淺淺:“莫非高總兵舍不得酒泉那塊肥肉?”

  “什么肥肉啊,自從榮王占了酒泉,我就連個肉星兒也見不到了,你的意思,是說展懷意不是甘州,而在酒泉?”

  高懷古問道。

  要打酒泉,必須要經過甘州。

  且,甘州的兵馬遠勝于酒泉,酒泉現有的兵力僅有幾千人,還都是榮王的殘兵敗將。

  謝思成笑而不語,良久,他才道:“看來展懷所要的,并非只是銀子了。”

  高懷古冷哼:“怎么,難道他還想要我的甘州嗎?”

  謝思成微微一笑:“高總兵,您說對了,依我來看,展懷要的就是您的甘州。”

  “如果他意不在甘州,又為何會把韃子引來這里?”

  “他在哪里打仗不行,非要來到甘州打?”

  “若他只是圖銀子,又何必把您的人如此羞辱?”

  “依謝某來看,展懷之所以這樣做,就是要逼您出城與他決一死戰。”

  聽他說到這里,高懷古的眉頭便鎖成了“川”字。

  “他逼我出城?難道想要殺了我?我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

  是啊,他和展懷一樣,都是正二品的大將軍,九邊總兵,展懷要動他,就和他要動展懷一樣困難。

  謝思成笑了笑,道:“您帶的是官兵,展懷也是官兵,他又怎會當眾殺您呢,別說他沒有這個膽子,即使他有,他也不會這樣做。”

  “那他為何還要逼我出城?”高懷古不解。

  謝思成道:“他是要逼您出城打他,這樣您就有把柄握在他手里,若是他又受傷了,再用韃子栽贓于您,您覺得這甘州總兵的位子還能坐穩嗎?”

  “韃子能變成馬賊,馬賊當然也能再變成韃子。”

  當然坐不穩了,展懷若是告他一個與韃子勾結,那他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展懷這招太損了。

  展懷把韃子說成是馬賊,然后堂而皇之在他的眼皮底下剿匪。如果他出兵,那么展懷便會反咬一口,說他與韃子聯手對付他,致使馬賊逃脫。

  我x他姥姥的,這簡直就不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到時即使有一千張口,也不能讓人相信展懷打的是馬賊還是韃子。

  除非把韃子抓住送往京城,否則沒人會相信展懷把韃子說成馬賊,接著又再把馬賊說成是韃子。

  高懷古只覺心血上涌,他真的要被展懷給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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