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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妖僧

  伴著木柴噼里啪啦的聲音,烈火熊熊燃燒,惠摩被綁在鐵柱子上,火舌已經撩著了他的僧袍,他俯視著高臺下越來越多的宮人,這些人都是被勒令前來圍觀的,個個面白如紙,渾身發抖,最前面的幾個已經嚇得昏死過去。

  惠摩冷眼看著這一切,這就是可笑的漢人。說什么滿腹經綸,說什么英勇善戰,不過就是一群懦夫!王上說得太對了,漢人不足為懼!

  火勢越燒越旺,燒焦皮膚發出的刺鼻味道令人作嘔,烈焰之中,惠摩猙獰的面孔如同魔鬼,他還在高聲唱誦,沒有人知道他念的是什么經,但他那凄切尖利的聲音卻如魔咒一般,徐徐回蕩在紫禁城的上空。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淌下,滾滾黑煙中,沒有人看到,惠摩黝黑的臉龐被汗水沖出一條條白色的道子......

  大火足足燒了一個時辰,皇帝終于從內侍們的攔阻中沖過來時,惠摩已經被燒成了焦炭,四周彌漫著難聞的油脂氣味。

  皇帝的腦袋嗡的一聲,便失去了知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皇后尾隨而來,她遠遠地站在離皇帝三丈開外,美麗白皙的面頰如同一尊石像,沒有半分表情。

  內侍們想過去扶起皇帝,卻又忍不住去看皇后的臉色,直到皇后沖著他們揮揮手,他們這才奔過去,將倒在地上的皇帝扶了起來,有人飛奔著去傳太醫,有人小心翼翼將皇帝抬上輦車,但是所有人全都不慌不忙,有條不紊。

  遠處,站在小樓上的太后放下手里的千里眼,轉身走下了樓梯。

  女官蕭靜緊隨其后,低聲問道:“太后,可要派人到乾清宮去看看?”

  太后高高的發髻紋絲不動,她冷冷地說道:“不用了,哀家既然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就讓那人好生試個夠吧。”

  蕭靜微怔,但隨即便明白過來,她緊閉雙唇,亦步亦趨跟在太后身后,下了樓梯,往慈寧宮去了。

  皇帝醒來的時候,四周是明黃的羅帳,他想坐起身來,卻覺得頭似有千斤重,他不得不重又躺下,腦海里有什么一閃而過,可是他卻想不起來。

  忽然,一股難聞的味道不知從哪里飄過來,皇帝的胃里一陣翻騰,哇的一聲吐到了錦被上。

  幔帳被猛的撩開,皇后出現在他的面前。

  “皇上,您沒事吧?”皇后邊說邊讓宮人服侍皇帝漱口,又換下了弄臟的錦被。

  皇帝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皇后,忽然,剛才的那股味道又飄了進來,他又是一陣干嘔,但是腦海中的景像卻越來越鮮明起來。

  他想起來了,惠摩被金吾衛抓走,宮里的人都說惠摩被燒死了,當他沖過去時,眼前只有一截焦炭。

  那是惠摩嗎?惠摩身材高大,怎會只有那么一截?

  不會,那不會是惠摩,一定是朕急火攻心,沒有看清楚。

  “梓童,惠摩呢?朕的惠摩呢?”皇帝急切地抓住皇后的手。

  皇后柔聲安慰:“皇上,不要再提惠摩了,他已經坐化了。”

  坐化?

  皇帝頹然地倒在錦被之中,鼻端似乎又有剛才的氣味,他想起來這是什么味道了,這是火場里的味道,是被火燒焦的皮膚的味道!

  他趴在床沿上大聲嘔吐,直到吐出膽汁。

  霍柔風坐在炕上,聽著花三娘向她說起惠摩的死訊,花三娘用帕子掩了嘴,嫌棄地說道:“聽說那個番僧直到最后一刻還在頌經,也不知道他誦的是什么。”

  霍柔風用眼睛瞄了花三娘一眼,問道:“你在宮里的眼線可靠嗎?”

  上一次花三娘是親自進宮,并且在宮里待了幾天才帶回的消息,而這一次,她哪里也沒有去,卻連惠摩已死的事情也知曉了。

  花三娘噗的笑了出來:“九爺若是不相信奴婢,為何還要讓奴婢打探消息?”

  霍柔風哼了一聲,往嘴里丟了顆杏仁,道:“你拿著我府里管事嬤嬤的月例,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我能不讓你干活嗎?”

  花三娘的肩膀立刻垮了下去,朝著自己的臉上輕輕地拍了一巴掌:“瞧我這臭嘴,怎么忘了吃人家嘴短了?”

  霍柔風滿意地看著她,笑得眉眼彎彎,她這會子最大的樂趣也就是花三娘了。

  門外響起問安聲,霍柔風從炕上跳了下來,趿著鞋子跑到門邊,秋海棠的簾子撩起,霍大娘子走了進來。

  她的一雙妙目在屋里轉了一圈,便落到花三娘臉上,花三娘忙道:“奴婢屋里還有沒做完的針線,奴婢先告退了。”

  霍柔風點點頭,姐妹二人看著花三娘出去,霍柔風才問道:“姐,你怎么親自過來了?”

  霍大娘子拉她坐到炕沿上,低聲說道:“褚慶進京了。”

  褚慶!

  褚慶是霍老爺曾經的長隨,從小就跟在霍老爺身邊,后來霍家商隊與云南馬幫合作,霍老爺便派了褚慶去了云南,他最后一次從云南回來,還是給霍老爺奔喪,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張升平曾經告訴過霍柔風,先前霍老爺便是讓顧頭兒護送褚慶去給萬華寺送銀子的,后來顧頭兒患眼疾回了老家,霍老爺才讓張升平跟著褚慶去無錫。

  若是這世上還有人知曉當年的事,那就只有褚慶了。

  霍柔風從無錫回來,把萬華寺的事情告訴霍大娘子之后,霍大娘子便寫信給褚慶,讓他速從云南過來。可是杭州和云南路途遙遠,加之霍家姐妹又搬來了京城,褚慶直到現在才到,路上卻是并沒有耽擱。

  霍柔風又驚又喜,連忙問道:“他人在哪兒?”

  霍大娘子拍拍她的手,溫聲道:“你先別急,褚慶不是一個人來的,咱們給他的第二封信,他并沒有收到,那時他已經從云南出來了,他是先到杭州,才知道咱們來了京城,便又從杭州趕過來的,恰好杭州也有人要來京城,便和他結伴同來了,你猜那人是誰?”

  霍柔風想了想,問道:“是永豐號的人嗎?哪位大掌柜過來了?”

  霍大娘子笑道:“錯了,和褚慶一起來的是羅杰,那個大夫羅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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