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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碰灰

  雀奴當然不肯收。

  休說東西是陸離送的,便換了旁人,那也收不得。

  大丫鬟流螢在旁急得要跺腳,可現下知道了這人是陸相家的公子,她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怒目而視了。

  罵不能罵,趕又不好趕。

  流螢漲紅了臉。

  雀奴面上則是一貫的沒大表情,冷冰冰地看著他道:“陸公子沒念過書嗎?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淑女好逑,人之常情也!”陸離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話,反而將手里的墜子湊得離她更近了些,“你只管說這小玩意兒好看不好看?”

  雀奴道:“第一,我不是你眼中的淑女;第二,不好看。”

  陸離愣了下:“你不喜歡?”

  雀奴站起身來:“很不喜歡。”

  她邁開腳步,一下越過了他,帶著流螢大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從頭至尾,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陸離有些茫然地將手收了回來。渾圓的奇異墜子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愈發得成了一團墨,一汪水。他垂眸盯著看了一會,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長至十四五歲,何嘗像今日這般碰過一鼻子灰。

  這枚墜子明明精巧玲瓏,美得要命,她怎么能說不好看呢?

  這是睜眼說瞎話?還是故意說來氣他的?

  陸離越想越不痛快,驀地將手掌一合,攥著墜子拔腳就要追上去。左右他不怕被人叫什么登徒子,該追就得追了再說。

  沒想到,他才剛剛走出兩步遠就遇上了自家姐姐。

  她原只是神色恬靜地站在那同人輕聲交談著,忽然瞥見了他,立刻皺起了眉頭。

  陸離訕訕停下后摸摸鼻子,蚊蠅似地叫了一聲“阿姐”,并不敢直視她。

  “嗯。”陸幼筠淡淡地應了一聲,又向他使了個眼色。

  陸離心領神會,但仍然想去找雀奴,便有些踟躕起來,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

  陸幼筠眉頭舒展開來,面上笑盈盈的,但目光一直盯著他不放。

  兩廂僵持了一會,陸離敗下陣來,只好扭頭往花廳外走去,走到一方僻靜處,沒等多久便見自家長姐也走了出來。她臉上仍然是微笑著的,走到他身旁后才略收了收,柔聲問道:“你好端端的跑來這做什么?”

  說話間,她發現了他手里拿著的墜子。

  那樣的顏色和異狀——

  “你是來尋阿九的義妹雀奴的?”她蹙眉問道。

  陸離連忙縮了縮手:“方才忽然想起來了便過來看一看。”

  陸幼筠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猛地問了句:“你莫不是對那姑娘動心了吧?”

  雖說雀奴生得算不上絕色,現下年紀也尚小,但她的東夷血統和那雙眼睛都為她增色了不少。單看皮相,已是十足的惹人注目。

  陸幼筠又問了一遍:“是不是?”

  陸離愣了一下,嘴角一咧,剛想笑,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頰邊笑意倏忽消失無蹤,搖了搖頭說:“怎么會呢,阿姐你難道還不知道我么?這不過就是鬧著玩罷了。”

  他晃晃手里的墜子,又笑起來道:“如何?可是好看?等回頭我尋把扇子給掛上去正好能給你當扇墜子使!”

  陸幼筠面上笑意不減,似嗔似喜地說了句:“臭小子,旁人不想要了才想起送我。”又說,“罷了,不過你要是不尋把好扇子來,看我到時候怎么收拾你。”

  她轉過身,面上笑意失了十之五六。

  陸離卻毫不知情,在她背后悄悄地長松了一口氣。

  陸幼筠徑自走回了花廳。

  陸離便不敢再進去,原地躊躇了片刻就往反向走了去。

  初冬的風已見凜冽寒意,婚宴后,眾人都未多留,皆早早回府歇息去了。

  蘇彧擔了賀咸的儐相,忙碌來忙碌去,若生一直也沒能和他私下說上會話,還是臨到要回連家的時候,倆人才勉強見上了一面。

  冬夜風大,他們二人又都不是自己孤身來參加的婚禮,這會雖然見著了面卻也只夠悄悄說幾句話而已。

  回程的馬車上,若生臉上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兩分遺憾。

  但她心里還是高興的。

  不管怎樣,這是大喜的日子。

  慕靖瑤成了賀太太,她也跟著忍不住覺得歡喜。

  世間難得有情人,能成眷屬皆是美事。

  回到府里后,她一時三刻的也睡不著,便留了雀奴一道看書閑聊。聊著聊著,聊到了傍晚雀奴遇見陸離的事。若生頓時火冒三丈,氣得要罵人。

  陸離那小子前世今生可都沒有什么好名聲,就是混不吝的浪蕩子一個!

  “他算什么玩意兒,也敢胡亂給你塞東西!”若生越想越覺得生氣,“他不要臉面便罷,但旁人可是要臉的!”

  他給雀奴送東西,雀奴要是收了,這事得叫什么?

  那叫私相授受!

  縱使大風氣比前朝開放,但不管什么事兒都是因人而異的。

  不管她如何將雀奴當成嫡親的妹子,雀奴在外人眼里始終也只是個被連家收留的丫頭罷了。

  更別說她身上還流著一半東夷人的血。

  而陸離,名聲再差那也是權相的兒子,是大朝的貴族少爺。

  旁人瞧見了,只會說是雀奴引誘他,卻絕不會說是他的錯。

  若生氣得要命:“先前怎地不來告訴我?”又拔高了音量喊人,“綠蕉!綠蕉你去把流螢給我喊來!”

  雀奴連忙來攔:“不用喊她不用喊!是我不讓她說的!”

  “為何?”若生忍著氣。

  雀奴支支吾吾地道:“我怕這事叫你知道了,你氣急之下又會像先前那樣打他。”

  若生:“…”

  雀奴剖判著:“上一回是在陸家的花園里,沒有外人看見,可這一次你要是再打他,那必然會叫所有人都知道,那他們會如何看你?萬一再傳到了蘇大人母親的耳朵里,她又會怎么想你?總之是不好。”

  她聲音輕了下去:“你收留我在家,吃穿用度一概比著府里姑娘們的來,已足夠叫你飽受非議的了。你雖然從來不提,但我都知道。”略微一頓,“那點小事不該再給你惹麻煩。何況,陸離那人討厭是討厭了些,但看起來似乎也并沒有那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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