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
當天夜里,三輛奔馳轎車就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濱海,馳上濱海通往首都的高速公路上,在中間的這一輛后排,唐謙用一種很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雙腿搭在副駕駛的位置原先的副駕駛位已經被拆掉,唐謙又不算高,所以這個姿勢可以讓他十分的舒展。
坐在他邊上的是k先生,和唐謙此時的舒展放松相比,k先生明顯有些惴惴不安,以至于唐謙的問話,他都沒有和往常一樣在第一時間回答。
唐謙睜開眼,扭頭看了他一眼。
“唐總,梁一飛這個人我不是很熟悉,但是也不算陌生,以前從王自衛的嘴里,就聽說過很多關于他的事,這段時間由于要打交道,我也仔細調查過。我還是覺得,他并不是那種腦子一熱,就為了面子張狂的年輕人,今天他這個舉動十分的奇怪。”k先生說。
唐謙微微點頭,說:“我和他接觸時間很短,可是他給我的印象其實很不錯,的確不是你說的那種年輕人。他這樣的人,即便是發火,也不會用今天這么直接到低級的方式,簡直就是街頭的小混混嚇唬人。”
“是,我也覺得奇怪。”k先生說。
唐謙道:“我一開始的確被他搞得有點惱火,情緒也被他帶起來了,不過轉念一想,呵呵,我猜啊,他今天發火,大約是故意這么干,也不是給我們看的。”
“那是給誰看的?”k先生不解問。
“還能給誰看?給想看的人看唄。”唐謙呵呵一笑,說:“我們去濱海,你開口就把所有責任都攬下來了?那他不和我們合作,也總要找一個理由吧?年輕氣盛,要面子,還有比這個更好的理由嗎?要是我沒猜錯,他大約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合作,所以故意做了這么一場,于情于理,似乎都挑不出他的毛病來。”
頓了頓,補充說:“也算是一種警告吧。”
“警告您?”
“他能警告我什么?動也動了,臉也翻了。老k你別忘了,市場上可不止我們一家坐莊,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手太多了,他今天對我發作,警告的是那些還沒有朝他伸手的人。”唐謙說。
k先生想了想,大概也是這么個道理,生意和當官一樣,到了某種程度,做事情一定都是有深意的,甚至是和表面的行為看起來截然不同的深意,要是這點城府都沒有,梁一飛除非有天當靠山,否則絕對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話說回來,梁一飛的靠山如果是天,那他們在這里想什么、謀劃任何事、有再大的本事、做得對或者錯,那都毫無意義,再高高不過天,再硬頂不住雷。
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不用考慮,順其自然。
k先生嘆了口氣,說:“可惜了,如果他能答應合作,在教育這塊…”
唐謙擺擺斷了他,說:“我說了不止一次,新時代再好,它也就是一小塊而已,得了最好,失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倒是梁一飛這個人…”
唐謙說著,自己也跟著嘆了口氣,用有些可惜的口吻說:“這個人今天一見,我倒是覺得有點意思,年輕,前途無量,如果真的能合作,我倒是希望,和他真正的進行合作,可惜了。”
唐謙這個想法,老k并不意外,他對梁一飛的了解更多一些,這個人的確是那種無論是哪個大企業家,都愿意與之合作的對象。
“我就不太懂,他又不清楚我們到底要干什么,為什么就那么果斷的拒絕我們?”k先生道。
“這個問題我也想不通。”唐謙搖搖頭,淡淡的說:“想不通嘛,就不用想了。少了新時代,我們就把自己的教育公司‘辦’起來。”
“哥,唐隆集團可不是一般的民營企業,我覺得,就算有所提防,但是也不必完全絕人千里之外吧,一開始,稍稍嘗試著接觸接觸,未必就是壞事。”
不理解的,不僅是唐謙這一方,吳三手也十分不懂梁一飛的選擇。
大企業相互入股、進行合作,并不是什么罕見得事,利用對方的資源,聯手壯大,有時候效果要比一方單打獨斗好得多,至于說什么控制權所有權這些東西,以梁一飛和唐謙的精明,雙方都不可能真正的讓渡出核心利益,不存在擔心。
在國內的民營企業里,唐隆即便不是規模最大的一家,也是聲勢最大的,甚至可以認為,沒有‘之一’。
梁一飛這么多年來費心費力的,讓自己始終處于民營企業的第一梯隊不掉隊,到目前為止可以算是做到了,名下的這些企業加在一起,可以進入百億規模企業,但是在這個行列里,并不靠前,而唐隆集團,在這個中國民營企業的最高端俱樂部里,卻是領頭羊一樣的角色。
如果能和唐隆合作,以梁一飛的頭腦、年齡、沖勁、實體經濟的基礎,和唐隆的老資格、廣闊領域、深厚的背景和財力,金融市場的手段等等,唐謙本人的老謀深算,結合在一起,能創造出的絕對不是一加一等于2
江湖上一直有傳聞,唐隆未來準備進軍銀行業,如果梁一飛能跟著趕上這趟車,那也許可以在他40歲之間,建立起一個世界級別的企業帝國。
“40歲之前?”聽到吳三手轉述這句話之后,梁一飛笑了起來。
在網絡時代沒有來臨之前,恐怕最有想象力的人,也無法想象到網絡時代企業的發展速度,哪怕沒有目前的基礎,從現在開始白手起家,他也用不了40歲。
不和唐隆合作,最簡單的原因是兩個,一來梁一飛知道,這就是一家靠著十個杯子九個蓋玩起來的企業,沒有什么真貨,玩得全是虛的,別看現在體量大,要崩潰也就是一夜之間的事,和他們合作,要么就選擇徹底走上邪路,要么就等著被坑;二來,唐隆的破滅也就是沒多久的事,現在上這條船,除了陪葬,沒有任何好處。
這種情況下,不要說什么合作,哪怕唐謙真心實意的把自己當接班人來培養,梁一飛都不可能去沾他。
老板態度堅決,吳三手自然也就不必堅持,只說:“對方尋求合作不成,就只能發展他們自己的教育產業,新時代這邊,接下來恐怕要做一些什么了。”
梁一飛笑道:“我跟顧文明打過招呼了,老顧知道該怎么做。”
梁一飛的確早有準備,在得到對方想要來‘談一談’的消息之后,就已經給顧文明下了任務。
接下來,新時代的任務很簡單,只有兩條。
第一,全力擴張,把分校開遍全國所有重點城市;第二,在目前的幾個主要城市里,徹底鞏固自己的位置。
用比較透的話來講,第一就是提前下手,和未來的對手爭奪市場;第二嘛,就是把現有的市場壓榨到極限。
在新農科出現之前,新時代雖然是龍頭,但是民辦教育這個行業已經被新時代帶了起來,還是有很多小型的培訓學校的。
尤其是在民辦教育的大省,也是發源地南江省,大大小小的民辦教育學校,除了新時代,一共還有8家。
這8家能發展起來,一方面得力于南江省的民辦教育風氣和政策好,另一方面,說穿了新時代刻意放水,一朵紅花終顯得太單調刺眼,總是需要一些綠葉來配一配的,萬一有個風吹雨打,這些綠葉也能首當其中去遮風擋雨。
可是現在新時代在原有基礎上進一步‘鞏固地位’,其他這些綠葉,頓時就感覺到了巨大壓力。
說到位一點,是近乎滅頂之災的壓力。
新時代不發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小教育公司還能過得滋潤,一旦發力,他們幾乎很難招收到學員。
南江省這八家民辦教育,大多數在勉強維持,憑借著和新時代、當地教育部門和學校之前的關系,掙扎在邊緣線上,可讓人意外的是,南江省除了新時代之外,最大的一家民辦教育衷實教育,卻首先支撐不住了,離場退出!
這個行業里的新人大約會覺得奇怪,這個衷實教育雖然遠遠不能和新時代相比,但是在當地還是比較有名氣的,一般報名的學生,如果不去新時代,第一個想到的,就會是衷實教育。
在全省,衷實教育也有兩個分校。
其他學校支撐不住也就罷了,可誰都沒想到,第一個支撐不住的卻是衷實教育。
不過,對于行業里的老人,這卻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反而在意料當中。
衷實教育的老板,宋忠實,最早出自于新時代,是新時代資格最老的一批教師,也是新時代第一位教研組主任、明星老師、核心干部,其資歷,甚至不在顧文明之下。
但問題是,他也是新時代的第一位‘叛將’。
據說當年和梁一飛和新時代的關系搞得非常僵,雖然梁一飛當初沒對他趕盡殺絕,卻言明不愿意再有任何接觸,以至于后來多次的會議等公共場合,顧文明和宋忠實見面,連招呼都不打。
新時代動手,無論是從實際的利益上來說,還是從感情上,第一個要剿滅的,自然是衷實教育。
新農科有唐隆當后臺,也許可以和新時代一較長短,而在新時代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求生活的宋忠實,卻絕對沒有這個底氣和實力,在還沒有被耗盡的時候主動退場,是一個無奈而正確的選擇。
沒想到,緊跟著傳出消息:宋忠實離場之后,帶著之前所有的資源和大部分骨干員工,毫不猶豫的投入了新農科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