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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大鱷魚

  顧文明微微一愣,沒太明白梁一飛的意思。

  新時代的權力架構比較特殊,集團總部屬于高層,所謂的‘高管’大多都是在集團總部,這些人手頭擁有比較多的股票,管理著整個集團的大局,戰略規劃、財務投入等等都出自集團;

  但是在實際的經營運作之中,各地的分校實權又比較大,負責具體的工作,高層的戰略意圖和工作安排,需要他們去具體落實執行,各地分校校長屬于實權中層,手頭的股份不多,主要依靠每年的業績獎金,新時代的獎金給的很高。

  簡單來說,高層屬于‘位高權重但不實’,中層屬于‘位不高但有實權’,一個高層,哪怕是常務副總級別的,他可能對于新時代這條大船未來的方向有部分掌舵的權力,但是不可能一句話一個人來決定某個員工的去留、工資獎金提升;相反,一個中層校長,是無權干涉新時代大計的,但是在他管理的學校之中,他就是當之無愧的一把手,一言堂。

  雙方的待遇都很高,高層決定,中層執行,可中層股權少,這樣的架構,確保了新時代無論有多少分校,無論怎么開枝散葉,它的枝葉都必然不會脫離樹根,在高層,或者說是梁一飛規劃的道路上前進。

  所以由于白松的離開,顧文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先安撫高層。

  “老顧,有句話我們兩之間說。”梁一飛擺擺手,道:“新時代上市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即便我們不圖在金融市場上賺錢,但是上市公司和非上市公司,在運營當中是完全不一樣的,想要發展壯大,必然要上市。但是呢,我們自己心里要有個數,新時代的根基是什么?不是金融市場上好看的數字,動輒幾十個億個市值,這些是拿給別人看,給政府看、給世界看,讓別人更加相信我們的東西,新時代的根,說到底,是一個個有質量有口碑,能讓大學生四六級順利通過、能讓想出國的人順利考過、順利出國的學校。”

  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潤潤嗓子,說:“這么講吧,即便新時代股價跌破發行價,可只要我們的日常教學工作在順利進行,教學水準不下降,那么新時代就不會垮掉!就早晚有一天能回來,這是我們的底氣所在,所以你這個集團總經理,真正重要的工作,不是去金融市場搏殺,而是確保新時代的各個分校能夠按照集團總部的要求去工作,確保集團和下面各分校的穩定。”

  梁一飛這番話自然是有道理的,但顧文明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咖啡廳被梁一飛幾句話忽悠就能熱血澎拜輾轉反側的小青年了。

  實際上,即便是當初,梁一飛忽悠他,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老顧的腦子一向很清楚。

  “可是既然已經上市了,金融市場這一塊,不可能就任由它亂下去吧。”顧文明說。

  “那當然。所以我說,你的工作不是這個,但不代表別人不去管。股市這一塊,金融辦公室會處理,你去各地分校,先把局面穩定下來,爭取不要出現更多的離職者,千萬不能來個大離職潮,那才是動搖根基的事件。”梁一飛說。

  “行。”顧文明點點頭,既然梁一飛已經心里有數,那他也不必考慮的過多,做好自己份內工作就好。

  “等等,先別走。你和白松他們聊過,你覺得他們的辭職,和這次股市波動,有沒有關系?”梁一飛說完,補充了一句,說:“不必有證據,就憑你的感覺說。”

  顧文明沉吟了片刻,說:“不好講,這兩者之間,畢竟隔著太多看不清的東西了。但是有一點我有七八成能肯定,這次辭職事件,肯定不是相互孤立的,白松和這些人,接下來恐怕是要奔向同一個新東家。”

  說著,看了梁一飛一眼,見他沒有打斷自己發表新想法的意思,又接著說:“白松是新時代的老人了,對新時代這一套熟悉的狠,帶走的那些人,又都算是骨干,他們要是湊在一塊,完全能搭起來一個新班子,短時間之內雖然不可能和新時代競爭,但是可以照搬我們的模式。”

  “嗯。”梁一飛點點頭。

  顧文明的分析有道理,但是恐怕他也想錯了一點,這已經不是1991年了,這年頭只要有資本和炒作的注入,完全可以在短時間之內,出現一個有資格和新時代競爭的新學校。

  當然,體量也好、底蘊也好,短時間之內的確趕不上新時代,但已經有資格去競爭。

  “要不然,你和白松談一次?”顧文明問。

  梁一飛想了想,搖搖頭,沒這個必要了。白松連續兩次做出這樣的事,甚至連他在新時代里的真正班底,這次都暴露無遺,那么就等于徹底斷掉了自己的路。

  無論和他怎么談,哪怕表面上再和諧,他也應該很清楚,未來新時代是不可能容得下他的,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安穩養老。

  “行,你去忙吧,我們隨時保持溝通。”梁一飛道。

  顧文明走了之后,梁一飛靠在椅背上,腦子里飛快的過了一遍。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比較明確,是有人在針對新時代,而且不是普通的股市上賺一筆就走。

  現在就看,在股市上操作新時代股票的,和白松的新東家,是不是一群人,如果不是,這個問題還要簡單一些,如果是的,就比較復雜和危險了。

  想到股市,梁一飛是有些惱火的。

  不是因為新時代股價的波動,讓他在賬面上看起來損失了點錢,其實拋開新時代來看,飛源也好,飛科也罷,未來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即便是新時代整個垮掉,對于他,也不算是致命打擊。

  何況就像他和顧文明講得那樣,新時代只要實體不出問題,金融市場上,早晚是能回得來的。

  讓他覺得惱火的是,作為第一個在金融市場試水的企業,新時代剛露頭,就被人盯上了,針對新時代搞風搞雨。

  新時代是這樣,將來飛科、飛源,其他企業又該怎么樣?如果自己這次忍了,下一次呢?難道每一次股票上市,每一次企業有大的動作,都要冒著風險被這些金融圈里的大鯊魚咬一口?

  越想越覺得惱火,王自衛之前跟他講過,金融圈這幾年亂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兇惡程度比商場在某些方面有過之而不及,他當時也就當成閑聊,雖然明白,卻沒有什么切身體會。

  如今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遇到這些莊家,就跟普通人出門遇到流氓惡霸,土匪打劫的差不多,要么忍氣吞聲破財保平安,要么就冒著風險拼一拼,問題是,能坐莊的,實力恐怕都未必在自己之下,背景說不定比自己還大。

  出門遇到打劫的,實在不行還有報警這條路能走,雖說最后未必有用,可好歹還算條路,遇到這些心存惡意的莊家,有時候當真是走投無路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現在不但沒有反擊的辦法,甚至連對方的身份都不太清楚。

  接下來幾天,梁一飛親自在新時代集團召開了高層會議,顧文明則是在各個分校馬不停蹄的跑,總算是穩定住了學校的局面。

  但是新時代的股價,卻依舊和之前一樣,換手率和成交量都非常高,而股價卻穩定的緩慢下跌著。

  伊扎克甚至已經開始建議梁一飛,要動用一部分資金去‘救市’,大市不好歸不好,可也不是所有股票都一直跌,按照這種速度下去,引起持有股票真正股民的小幅度恐慌跟著拋售,跌幅會越來越大。

  萬一跌破了發行價,那樂子就大了,等于是擊穿了股民心里的一道防線,到時候,各路媒體想必也會十分樂意來跟風做做文章,寫一寫這個國內第一家上市民營教育公司的花邊新聞,來個火上澆油什么的。

  企業最希望的是受關注,但最怕的,也是受到關注,前者的關注,指的是市場,后者的關注,指的是各路媒體的負面關注,任何一個企業,包括新時代,都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不太能見光的東西,關注多了,花邊新聞弄不好就得變成負面新聞,變成負面影響。

  梁一飛考慮之后,決定再等一等,現在一切情況都實在太不明了,連敵人在哪,是誰,有什么本事都不知道,就動用資金去救市?這他媽弄不好是個無底洞。

  又過了一周,一個對于新時代可以算是爆炸性的新聞出現了。

  在各大股評新聞比較靠前的位置,都刊登出了對于新時代這只股票的預警,由于新時代內部人事出現重大變動,導致了近期股價的下跌,提醒股民謹慎關注。

  嚴格說起來,這條新聞其實是‘顛倒黑白’,在時間上有了錯亂:新時代股價下跌在前,人事變動在后。

  之后股價持續下跌,并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新時代股價下跌是因為白松這些人離職造成的。

  但是真相和表象這兩種東西從來都很難去分辨,甚至真相本身到底是不是‘真相’,有時候都無從考證,至少目前從外部看起來,這兩者的確似乎應該是因果關系,否則無法解釋新時代近期股價莫名其妙的持續下跌。

  緊跟著,金融部那邊又發現了一條更加重要的信息。

  a股市場上有一支叫做‘新農科’的股票,最近發布了信息,新農科集團將成立下屬教育培訓集團,專注于職業技能的培養,其中很重要的一項,正是商務英語。

  而新成立的教育集團的人員高管中,白松和幾個從新時代離職的人赫然在列。

  在發布這條消息的當天,新農科漲停板,新時代跌停板。

  “新農科,查了沒有,什么來頭?”梁一飛皺著眉頭問柳鋼。

  “這家公司有點意思。”柳鋼還是那副很舒適隨意的樣子,坐在梁一飛的對面,但是語氣卻沒有第一次那么輕松了。

  一疊不算厚的資料,放在他們兩人之間,柳鋼伸手在上面輕輕點了點,說:“這個新農科是希望飼料下屬的一家上市子公司…”

  “等等,希望飼料,劉家的?”梁一飛眉頭一挑,這就十分討厭了,希望飼料劉家兄弟迄今為止,都可以算是中國民營企業家的領頭羊,也是曾經登上福布斯富豪榜的人物。

  更奇怪的是,希望飼料沒有聽說過會去玩金融,一直都在踏踏實實的做實業。

  “不,早就不是了,之前希望飼料是大股東,但是9年的時候,就從這家公司撤股,只保持合作關系,95年,這家公司上市,但是和希望集團的關系卻漸漸的惡劣起來。后來效益越來越差,上市之后很快就掛上了st的帽子,都幾乎要退市,后來被人收購,所以現在這個新農科,應該是一家借殼上市的企業。”柳鋼說。

  “為什么和希望的關系惡劣?”梁一飛問。

  柳鋼立刻明白了梁一飛的意思,說:“這我也查了,它最初是希望的下屬銷售公司,希望只是大股東,并不完全控股,但是后來希望建立了完全屬于自己的銷售渠道,就用不上這個公司了。所以這件事和希望應該是沒有關系的。說實話,我也托人去了解了一下,目前希望應該是沒有實力去對你動手動腳的。”

  “嗯,你繼續說,還查到了什么。”梁一飛點點頭。

  “這家新農科有點意思。”柳鋼不急不慢的說。

  所謂的有意思,主要是三方面不同尋常。

  第一,幕后老板很神秘,控股模式十分復雜。柳鋼算是金融圈的老資格了,熟人多,面子大,來了梁一飛這里之后,又不缺‘公關費’和背景,很多信息,他去查,甚至比王自衛去查還要好使。

  可即便如此,他至今為止,也沒有完全查清新農科后面真正的老板是誰,有好幾家公司分別控股,而這幾家公司的存在,似乎完全是為了掩蓋一些什么,本身并沒有什么業務。

  “這個能查的清嗎?”梁一飛問。

  “可以,但是需要一些時間。再復雜的關系,從明面上看,都是需要有合法手續的,只要順藤摸瓜,肯下本錢,一定能查到。”柳鋼說。

  “好,你繼續查,抓緊。”梁一飛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第二個有意思的地方,則是新農科本身,這家企業,對外宣傳,是要利用高科技,改變中國農業現狀,打造大型現代化農場,通過國內、國際貿易,促進中國農業發展。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新農科下屬,有好幾個子公司。

  但是根據柳鋼所查,無論是新農科,還是這些子公司,目前都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大項支出和盈利,從證券市場反應看,他們的固定資產,主要是地皮,公司的報表上,營收居然主要來自于地皮的漲價和一些非農業品的買進賣出。

  “除此之外,投資和融資居然占了大頭,這個公司好像沒干什么本職工作,可這一年不到時間,卻一直在不停的融資和投資。”柳鋼呵呵一笑。

  “投資融資?規模大嗎?”梁一飛。

  “這就是第三個有意思的地方了。”柳鋼終于很罕見得正色了起來,說:“規模非常大,甚至可以說是巨大!”

  柳鋼來梁一飛這里時間不長,但是由于是金融工作,對于梁一飛真正的實力是有比較深了解的,雖然目前只有一家上市企業,但如果僅僅從‘錢’這個字來看,國內能和他拼一拼的民營企業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幾千萬乃至上億,在梁一飛面前非但不能算‘大場面’,連‘場面’大約都算不上了。

  可柳鋼依舊能用‘巨大’來形容,那就足以證明,對方的投資和融資,至少都是億級別,乃至十億級別的。

  這么多錢,不干‘正事’,拿去搞投資融資,足見對方的體量絕對不比梁一飛小,完全可能更大。

  柳鋼報了一個數字,梁一飛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這次弄不好真碰上硬茬子了,按照這些數字分析,對方豈不是能動用大幾十個億甚至上百億的資金?

  哪家褲襠沒夾緊,放出來這么個玩意?!國內現在有這種體型的民營企業嗎?

  “現錢肯定是不可能的,抵押、貸款、甚至是民間高利貸集資都有可能。”柳鋼說了一句稍有安慰的話,但緊跟著又道:“可無論如何,比錢,咱們恐怕比不過人家。”

  就算能比得過,梁一飛也不可能把所有企業的‘血’都抽干,砸進金融市場。

  想了想,說:“老柳,其實這么一來倒是簡單了。”

  “嗯?怎么講?”柳鋼一愣。

  “查起來簡單了,國內能有哪些私人控制的資本達到這個程度?雖然我對資本市場不了解,但是我想也不會太多吧,就那么一些,你不需要大海撈針,直接定點排查,盡快查清楚。”梁一飛說。

  “這是個新思路。”柳鋼點點頭,然后說:“那股市上,咱們還是要留心,伊扎克說的對,萬一跌破發行價,可能導致一系列我們根本無法控制的連鎖反應。”

  “股市不要砸錢,我召開董事會,申請停牌。”梁一飛說。

  “停牌?梁總,你有把握了?”柳鋼的聲音明顯提高了一些。

  “沒什么把握。”梁一飛說。

  “那現在停牌,同樣可能帶來各種負面影響,重新復牌之后,會發生什么,我們依舊難以預測。這么干,是兩敗俱傷啊!”柳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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