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標是外來戶,是不是猛龍不好說,但是既然過江,不管是不是猛龍,他都得稍微盤著點。
如果真的查出來盜版的源頭,這么大的利益,對方肯定不是什么三五個人的小工廠小團伙,說不定涉及到一大批人甚至某個利益集團。
那自然少不了一番交鋒,如果沒有一個極為有力的地頭蛇撐著,胡大標還真不好怎么動手,不要講想要討個說法了,就連他自己的安全都未必能保證。
涉及錢的事,誰會講道理啊?
當然,報警是個選擇,警方也會出動,可是什么調查取證都是很麻煩的事,退一萬步說,今天掃了,明天對方又另起爐灶繼續干,誰都沒辦法,胡大標總不能用下半輩子去和盜版死磕。
梁一飛知道他所謂的‘大力支持’是什么意思,當然,不可能立刻就答應,大包大攬,關系還沒到這個份上。
再者說不定對方也和自己有一些聯系,南江省就這么大,自己認識的老板多了去了,誰知道會不會一見面就‘原來是你’。
不過出于正常的朋友往來和所謂的道義,如果真查出來是在南江省,能幫上忙的地方,只是不過份的要求,梁一飛倒是不會拒絕什么。
最起碼,有梁一飛的面子放在這里,就算真查出來有什么不便之處,南江省恐怕不至于有哪家不開眼的,明明理虧,還當著梁一飛的面來硬的。
飯吃到一半,技術員過來了。
果然,是假貨,不光是假貨,和之前他們發現的市面上最多類型的假貨,一模一樣。
“胡總,梁老板,VCD里有一塊核心的電路芯片,其中有兩條線的精度只有我們能做到,之前的假貨和今天這個一樣,精度數值都一模一樣,這說明,應該是同一臺機器,至少是同一批機器生產出來的。”
技術員講了一堆梁一飛也不太懂的數據,反正意思就是說,如果不是太過于巧合的話,梁一飛這臺VCD和之前愛多收繳的假貨,來源于同樣的工廠。
這頓飯胡大標就有點吃不下去了,說:“梁總,那我先去商場那邊查一查,可能暫時要留在濱海一段時間,有情況我再和你聯系。”
“這么著急?”梁一飛覺得好笑,胡大標畢竟還是年輕了一點,有些沉不住氣,按理說追查假貨這種事不需要他這個當老板的親自出面,老板還是在坐鎮指揮大局。
不過想想也是,不是誰都像自己一樣,有先知,有上輩子的經歷閱歷,像胡大標這種青年俊杰,因為一次機遇忽然崛起,但未來的路還很長很艱難,缺乏的東西還很多,別的不講,光是得力人手,恐怕就不夠用。
自己當初穿越回來,還不是一樣,屁大點事都要自己親自去做,事必躬親,人手十分的缺乏。
“胡老板,你做飛機過來的,在本地出行交通都不方便,我讓人給你調兩輛車用著,萬一遇到什么麻煩,不要沖動,先聯系我,我在這里還是有一些朋友的。”梁一飛說。
“多謝,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數的。”胡大標笑著說:“實在不行,我拿一筆錢,把對方收編了,大家都好嘛。”
“這倒是,出來都是求財,別置氣。”梁一飛說。
胡大標急匆匆的走了,梁一飛倒是不著急,在包廂里繼續把這頓飯吃飯。
嵐韻湖自從改成會員制之后,菜色那是越來越精致,味道也越來越正了,雖然價格上也越來越驚人,可是大宇宙時期那一類‘千帆競技’華而不實的菜色卻早就取消。
今天廚房進了一批鮑魚,清一色的雙頭鮑、三頭鮑,倒是蠻對梁一飛胃口:這東西沒骨頭,不塞牙,吃起來有嚼頭,味道還比較鮮美。
“這么好的鮑魚,到了你這里,優點居然在于沒骨頭?”之后趕來的袁欣然聽梁一飛這么評價鮑魚,十分的無語。
“這叫返璞歸真嘛,食物,不要說它有什么營養,怎么高檔罕見,評價唯一的標準,就是好不好吃。從這點上來講,我更喜歡熊掌。”梁一飛低頭啃鮑魚。
“熊掌好粘嘴巴的,上次在你這里吃,我嘴巴都黏上了。”
袁欣然背著個手,跟老干部似的打量這個包廂,嘴里發出嘖嘖嘖的聲音,說:“難怪社會上現在都在批判你們民營企業家,說什么道德分裂,依我看還真是,你瞅瞅,就你這生活水準,高官干部都比不上。我也算是從小家庭條件很好了,可到你這里來,就覺得自己白活了,壓根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女人。我說,你這八大山人是假的吧…”
“廢話當然是假的,包廂里怎么可能掛真的,萬一沾上點油水服務員干一輩子都賠不起,這不是要人家命嘛。怎么?你喜歡還是你爸喜歡,你喜歡我就跟你弄副高仿的來,你爸要是喜歡,我去淘一副真的來。”梁一飛隨口接了句話。
袁欣然繼續背著手看假畫,嘀咕了句:“勢利。”然后不吱聲了。
她不接話,梁一飛也就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談了。
接觸的越深,才發現袁家的背景比自己上輩子想象的還要大一些,她好像和家人并不住在一起,但有兩次送她,是直接送到省里領導住的保衛區門口,門衛顯然是認識她的,有一次說起省里的一個常委領導,袁欣然表現出有些鄙視的樣子,說這位領導同志比較適合調去老干部局…
不光背景大,家教也很嚴,至少在外界,幾乎沒人知道袁欣然的真實來頭,她自己看似四六不著瘋瘋癲癲的,可是比較低調,很少和一幫圈子里的二代混。
或者說,不混一般的二代圈子。
整個南江省能讓她混一混的圈子,其實非常的小,說不定到了首都,這個圈子反而會大一些。
上輩子,梁一飛很容易就知道她的背景,一方面是因為兩人畢竟上了床,這些事就沒必要再隱瞞了;二來嘛,大約也是她家老爺子退了,全國的政治格局也穩定了下來,沒必要再遮掩太多。
即便如此,梁一飛當時知道的,也僅僅是她家老爺子是某省的一個退休的大領導而已,具體情況,依舊不為所知。
這輩子反而知道的更少,別看袁欣然平時大大咧咧,什么話都敢朝外冒,可關于她的家庭情況,卻幾乎從來不提,偶爾說到,也是僅僅是從外圍稍稍涉及,一觸即分。
比如剛才說到八大山人的畫,梁一飛就能猜出來,袁欣然這么年輕,她辦公室里又從來沒有什么字畫之類的東西,能認出墻上的畫風以及那個跟鬼畫符一樣的題跋,自然是因為家學淵源,進而聯想到,是不是她父親喜歡字畫。
有時候梁一飛把話題朝家庭上面有意無意的引導,袁欣然既然不接話,那梁一飛也就不深追問。
把話題拉回來說:“你不也是民營企業家,要說分裂,你也分裂。”
“我可不分裂,我清楚的狠,就是要賺錢,其他都扯淡!”袁欣然看完了墻上一溜排的假畫,大咧咧的一揮手,說:“既然確定VCD是假的,那我可得做點文章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仟村居然真賣假貨。”
她準備多找幾個人去仟村賣VCD,然后不斷的上門討說法,還動用了目前很先進的那種帶著錄音設備的隨身聽,錄下雙方的對話,最后找媒體爆料,把事情鬧大,搞臭仟村百貨。
仟村和欣悅就在斜對面,仟村臭了,自然顯出欣悅來。
這一套路數中規中矩,屬于常規打法,既然是‘常規’,那一定是經過多次驗證,確實有效的辦法。
辦法不一定要新奇,常規打法能實實在在的做好每一個環節,那自然就獲得好結果,很多人總是去追尋奇招,可連常規打法都沒法順利完成。
90年代初期隨著商品不斷的充裕,假貨問題,也開始凸顯出來,市面上龍蛇混雜,充斥著假冒偽劣商品,已經成為一個很嚴重的社會問題和焦點熱點,如果操作的好,的確可以把仟村搞臭,至少在短時間之內,會給對方帶來重大的打擊。
“可憐哦…”梁一飛擦擦嘴,自言自語說:“人家仟村也沒主動招惹你,哪知道就這么忽然被你捅了一刀子。”
“商場即戰場,兩軍都列陣了,它們沒有主動沖鋒而已,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難道還等著對方先來動我啊?!”
袁欣然嗤笑了一聲,坐梁一飛對面,翹起二郎腿,抱著胳膊瞇著眼睛打量了梁一飛片刻,說:“你才是欣悅大老板吧,這事要成了,你是最大得利者啊。你這人,太能裝了,拿我一個弱女子當槍使,事到臨頭,還罵我心腸歹毒。”
“大姐,你要是弱女子,那世界上男人就沒活路了。”梁一飛點了一支煙,說:“你這個套路不錯,不過套路的關鍵在于聲勢越大越好,我給你加一個佐料,這這鍋湯味道更濃點。”
“我就說你才是最壞的那個吧。”袁欣然哈哈一笑,說:“講!我特別愛看你冒壞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