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個會錯綜復雜,不光是企業之間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在座的,在各自的企業里說一不二,也都養成了頤指氣使的習慣,老子第一,天下最大,說一不二。
越是杰出的人,湊在一塊,越容易產生各種矛盾,今天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人精。
宗卿厚一副坐山觀虎斗的樣子,從頭到尾不發表個人意見,偶爾插兩句當個笑呵呵和協調者;
他這樣,別人能看得出來,但也沒人去講他什么,總是需要有這么一個角色;
像懷含新,表面上看起來,是個有什么說什么的直腸子、大炮筒子,實際呢,梁一飛就不相信他去海里的時候也這樣?說白了,就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彰顯太陽神行業龍頭的位置。
至于吳兵新,梁一飛吃飯時候就明白了,這人典型的面善心狠,皮厚手黑,當面笑嘻嘻,背后下刀子,下了刀子,還能跟你笑嘻嘻。
是個能成事的人物。
那個養生堂的鐘淼淼,從頭到尾,誰都看不上眼;史玉駐一直臉上掛笑,但心事重重。
包括梁一飛在內,這些人都是見過世面,極為善談之輩,所以整個場面顯得即熱鬧,又隱隱約約的時刻充斥著火藥味。
還好,梁一飛之前多少有點擔心的暴力事件,看起來是不會發生了。
接下來的兩個話題,合作和競爭,是爭鋒相對,吳兵新一出場就挑明了和華強、哇哈哈之間的沖突,接下來,其他人就等著看他兩怎么去交鋒。
“說爭鋒相對,反過來講,也是一體兩面,沒有合作,就沒有競爭,競爭,有時候它就是一種合作。”
梁一飛呵呵一笑,站起來說:“吳總,您年長,您先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
吳兵新直接上了臺,開頭第一句就是‘企業要做大,就必須愛競爭、能競爭、常競爭’,分來來講,企業從上到下,應該培養一種‘勇敢’精神,員工去尋找一切機會競爭,公司內部相互競爭公司和公司之間競爭。
讓員工始終保持一種亢奮嗜血的狀態,像小狼羔子一樣,這樣員工才能干勁十足,激發十二分的能量;企業之間競爭,讓企業始終有動力前進,有強烈的緊迫感,避免取得一點成績之后,就驕傲自滿,原地不前。
這些話聽起來似乎問題不大,可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吳兵新最后一句話,把事情挑明了。
既然有競爭,員工像小狼崽子一樣兇狠,那么做領導的,就要有心胸、有擔當,允許下面的員工在競爭中,出現一些‘過激’的行為,我們中國人講以和為貴,講中庸,講忍讓,講了幾千年,現在要在短時間之內改過來,未來有能力,去和世界頂級企業競爭,那么就只能矯枉過正,摸著石頭過河,對一些發展中的問題,要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待,來解決。
這話就說得非常明白了:之前三株和在座各位企業之間的矛盾,都是可以允許的‘過激’行為,各位老板,為了中國企業的發展,為了將來能和外國人競爭,要有‘心胸’去擔當。
換句話講,這樣的事情,以前有,以后還會繼續有。
“梁總我說完了,你來講幾句?”吳兵新沖梁一飛說。
“好。”梁一飛跟著上了臺,道:“剛才吳總說競爭讓企業進步,這點我是非常贊同的,一個企業的產品研發、市場銷售,之所以提高,一定要有外在的動力,這就需要競爭。”
頓了頓,繼續道:“不錯說起來和國際頂級企業競爭,我倒是想到了國際上幾個著名的冤家對頭,一對是美國的華盛頓郵報和華盛頓新聞報,這兩家報紙在美國是著名的爭鋒相對,但是在72年,前者報道了水門事件,惹怒了尼克松,尼克松表示不再接受前者采訪,只獨家接受后者,而后者在此時居然宣布,絕對不會成為白宮的工具,通過政治手段,進行惡性競爭,這是對對手的不尊重,更是把自己的檔次格調拉低。”
說道這里,微微一頓,目光在場上掃了過去。
會議室里此時很安靜,梁一飛的這番話,講得是兩家報紙,但實際上就是指三株惡意競爭,明明檔次很低,還動不動就拿什么世界知名企業來做幌子。
兩次講話,這位年輕老板的性格也漸漸的凸顯出來了,平時笑呵呵,但絕對不是個吃虧的人,第一次被懷含新批,結果一句話將軍,搞得懷含新不敢接茬,訕訕的下臺;這一次,吳兵新好歹還是講得比較隱晦,可梁一飛直接當面斥責對方的競爭手段‘不上檔次’。
就差沒指著吳兵新鼻子了。
吳兵新在臺下還是保持的笑容,但眉頭卻不為人知的跳動了一下。梁一飛今天把話說的這么開,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之前廣告的事,的確不了了之了,他心里不爽發泄一下;還有一種可能性,既然話說開了,那么后面,說不定對方要找回這個場子。
“那么我們再看看其他我們知道的世界頂級企業。”梁一飛繼續說:“百事可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僅僅是一個地方性品牌,它前進的方式,并不是干掉其他品牌,而是找準了一個追趕的目標,向這個目標學習,這個目標就是可口可樂,最終兩家公司都成為偉大的企業,美國的經濟學家認為,可口可樂最大的幸運,就是有這樣一個競爭對手;日本三洋機電的創始人井植,每每在視察企業生產銷售的時候,都會問下屬,索尼、松下是如何做的,我們是不是能比他們更好?麥當勞和肯德基,有A的地方,必然有B,但從來沒有哪一家說使絆子、下刀子、放冷箭,阻止對方入場,獨霸一地,而是在相互競爭中學習,相互競爭中成長。”
說著,沖臺下微微一笑,說:“我認為,所謂的競爭,是這樣一種過程:學習對方的長處,彌補自己的短處,以自身實力的提高來超過對方;而所謂的合作,恰恰也是如此,通過競爭,促進雙方的提高。”
目光落在吳兵新臉上,正色說:“吳總,你提倡的那種競爭,我是絕對不贊同的,那叫做窩里斗,把其他企業都搞死了,只能讓這個行業徹底衰敗下去!”
吳兵新瞇著眼睛打量了梁一飛片刻,搖搖頭說:“梁總,你講那么多慷慨激昂的,它不適合國情。現在國內的企業,哪里有什么紳士精神?要的就是快準狠,成者王侯敗者賊!幾千年都是這樣,你還是太年輕。”
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揶揄,對周圍人說:“哦對了,咱們梁總是做英語補習學校起家的,送了不少人出國,看來這個腦筋也很西化了嘛。”
“我認識王碩。”梁一飛忽然講了一句不相干的話,然后道:“他有本,叫做過把癮就死。我推薦吳老板可以看一看。”
“你什么意思?”吳兵新眉頭一皺,今天梁一飛講得很多話的確已經過線了,即便是內部聚會,話也不適合講得這么重。
“誰對誰錯,事實說話。”梁一飛淡淡的說:“吳老板,剛才我跟懷老板打賭,他說牟老板的事,他管不到,所以不賭,那三株的事,你總能管得到了吧?你敢不敢跟我賭一賭?”
吳兵新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斂去,變得陰沉起來。
他是笑面虎,常常掛著笑,似乎怎么刺他他都假裝不懂,可是笑面虎畢竟也是虎,被一個年輕老板當面斥責,又逼到了這一步,非要對賭,他作為一個數十億企業一把手的霸道之氣也終于顯露出來。
“怎么賭,賭什么?”他問。
“三株按照現在這個模式下午,用不了三五年,就要出大問題。”梁一飛說:“什么是大問題,三五年到底是三年還是五年,這沒個標準,依我看這樣,不用太久,就明年,如果三株不調整策略,繼續沿用現在的政策,增長率還能達到50,算我輸,我名下的兩款保健品,隨便你拿去一款。反過來,如果達不到,那也任由我從三株下面挑一款保健品。”
會議室里立刻騷動了起來。
這個賭可是十分的兇險。
從賭注來看,梁一飛是占了大便宜的。
保健品旗下最好的,是中華鱉精,但是一年的銷售額,也比不過三株的任何一種拳頭產品。
像最出名的三株口服液,已經是全國知名品牌,比中華鱉精的銷售量要大出好幾倍,僅僅是三株口服液這個牌子,恐怕就要價值三五個億。
但是,從賭法看起來,吳兵新簡直不可能輸。
他對外宣稱的五年計劃:95年增長速度達到2000,銷售額在1520個億;96年,增長速度可以回落到400,銷售額達到100個億…之后每年增長額度以一半遞減。
換句話講,按照計劃,97年,三株的增長速度應該是200。
這并不是簡單的宣傳用語,更不是夸大吹牛逼,事實證明,95、96兩年,三株都完美的完成了計劃。
97年香江要回歸,國家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證市場繁榮,保健品的前景只會更好。
退一萬步,即便有什么風波,再拋開對外宣傳的水份,哪怕打個對折,也該有100的增長率。
梁一飛卻說,三株在97年達不到50的增長,完全不知道他這份信心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