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大業大,開銷也多,華強廠賬上錢增長迅速,可用錢的地方也海了去了。
日常辦公費用、人員工資,包括漲工資、對下崗退休工人的合理照顧,這些在其他廠都要摳著手指頭摳出來的重大經費,在華強廠現在已經算不上大頭,都劃入了日常開支項目。
華強廠現在最大的開銷,是生產擴大化。
梁一飛提出的明年銷售額破兩億,爭取3個億,三到五年之內突破十億的目標,可以分為對市場營銷的要求和生產的要求,不僅匯德利要開辟市場,華強廠的生產也必須跟得上。
按照目前華強廠的生產能力,按照當前中華鱉精的制作工藝和定價,華強廠一年的產量滿負荷運作,大概也就不到四千萬,這還是在‘理想狀態’下。
上半年,梁一飛不管在華強廠展開任何舉措,都要保證一個大前提:生產不能放緩。饒是如此,也就弄出來一千五百多萬的現貨而已。
所以為了確保滿足市場供應,接下來華強廠要擴大生產,包括場地、設備、人員。
場地其實花錢不多,如今地產行業沒有興起,國家對于生產性企業用地扶植力度非常大,很多地方招商引資都是免費給地,華強廠的前身是國企,占地面積本來就比較大,遠超過實際生產需要面積,廠區里有大量的空地,而梁一飛如今在當地主管部門跟前,臉面很大,印象非常好,加上中華鱉精一炮打響,華強廠要地,那不成問題。
地皮不貴,可是,搞生產不是說有地皮就行,荒地上可沒法長出來一瓶瓶的中華鱉精,基建設施、廠房、辦公樓、倉庫等等建設,這一塊是需要實打實花錢的。
這是自己的企業,不是給他人出點子,所以梁一飛對工程質量要求嚴格,廠子里又有于和平和他的監察部門,跟大狼狗似的盯著,以前偷工減料、糊弄過關的事誰都不敢再做,這間接導致了華強廠的基建工作成本提高。
同樣一棟樓,糊弄糊弄,可能五十萬就蓋起來了,華強廠的,說不定就要六十萬、八十萬。
有了場地,還要有機器。
這才是一筆真正的天價花銷,之前兩條流水線,年產量卯足了勁4千萬產量,接下來華強廠準備陸續再進口兩到三條更加先進的流水線。
廠子里現在的兩條流水線雖然經過重新維修,但畢竟都是十幾年前的工藝水準,效率比較低,在國內還能提的上嘴,根本沒法和世界主流相提并論。
那就不是幾十萬的問題了,一條在當前世界平均的生產流水線,加上配套設施,就要上千萬!
如果是那種一條流水線就能保一個廠的頂級流水線,價格更加驚人,通過德國經銷商詢問過,少于五千萬根本沒有談的可能性。
還有人,擴大生產要新招人,這筆花銷倒是不大,不過也得考慮得到。
匯德利初創,華強廠也得投入。
算來算去,目前華強廠花錢的地方很多,這一千五百多萬貨款,一百多萬預付款,雖說不至于捉襟見肘,可作為企業來說,賬面上必須要留有可觀的活錢,用來支應生產,處理意外事件。
梁一飛的保健品事業擴張這么快,毫無疑問會發生各種各樣需要花錢的意外事件,賬上要是沒錢,十分危險,以前那是沒辦法,只能把有限的錢用于生產,廠子等于在走鋼絲,但是現在不同了,作為主管財務的部門領導,鄒玉茹有必要提醒梁一飛這點。
“領導,還有筆重大支出是繞不過去的。”鄒玉茹拿出一張紙遞給梁一飛。
稅收核算清單。
看到上面列出來的稅務條款和后面的數字,梁一飛眉頭就皺了起來,條款倒是不多,可每個后面的應繳納稅款,全是七位數起步。
“咱們市是季度申報,全年核算,我把上個月一千五百多萬的營業收入做了下賬,攤在后兩個季度,后面的訂單也平攤到月,能避一部分稅,不過也就是杯水車薪而已,無論怎么做賬,稅收還是一筆重大支出。”鄒玉茹說。
正是基于上面這些實際情況,梁一飛想先給張峰打一筆錢,當作后續廣告費的預付款和廣告公司的起步資金,雖然華強廠能拿的出來,鄒玉茹也要跟梁一飛‘訴訴苦,哭哭窮’。
錢的確都是廠子的,說白了,是梁一飛的,梁一飛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鄒玉茹是華強廠的‘大管家’,他的工作就是管錢,梁一飛‘大手大腳’慣了,他這個家不好當,工作就很難做。
梁一飛想了想,說:“嗯,我知道了。這樣,稅還是該怎么交就怎么交,現在咱們紅,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咱們,千萬不要在這上面耍小聰明摔大跟頭,匯德利、廣告還有其他支出照舊,賬上的資金稍微緊張點沒關系,后續還會有訂單進來。”
正說著話,電話響了。
接通一聽,是梁義誠的。
“爸你先等一下。”梁一飛捂著話筒,小聲問鄒玉茹:“還有事嗎?”
“沒什么特別重要的,那我先去了。”鄒玉茹指著門笑了下。
梁一飛點點頭,等鄒玉茹離開辦公室,離開辦公室,帶上了門,這才對話筒說:“爸,怎么講?”
電話那頭梁義誠輕松的笑著說:“你周叔叔、楊叔叔,想請你吃飯。”
“嗯?”梁一飛愣了有一兩秒,才想起來,能讓自己叫周叔叔的,只有罐頭廠廠長周萬新。
至于楊叔叔嘛,八成就是罐頭廠宣傳科的楊愛國了。
自從給罐頭廠出點子之后,自己和罐頭廠那批‘叔叔阿姨’們來往的機會很少了,層次漸漸來開,他也太忙,他們忽然請自己吃飯,肯定是事出有因。
至于什么原因嘛,大致也能猜到幾分。
“爸,這樣,明天晚上,我安排車去接你們,來嵐韻湖。我開著飯店呢,我來請。”梁一飛笑道。
時間朝前,退回20天左右。
華強廠市場部被前來買中華鱉精的各路人馬擠爆炸的時候,隔著三條街之外,直線距離不超過兩公里的濱海市罐頭廠市場科,卻是另外一副場景。
偌大的辦公室,是市場、宣傳兩個部門公用的,除了生產車間和倉庫,這間辦公室,可以算是罐頭廠最大的一間‘辦公場所’了。
這里,有過在計劃體制內的悠閑自得,有過在推向市場后的茫然失措,也有過,在金點子后的欣欣向榮。
但花開花落,總歸塵土。
如今的罐頭廠大辦公室,用一句詞來說:冷冷清清凄凄切切。能坐20多號人的辦公室,如今只剩下了四張桌子,9張椅子,顯得空空蕩蕩。
放在柜子上的象棋盒子很久都沒有人動過了,上面蒙了一層灰,門口的報架上倒是整整齊齊的放著幾份報紙,可如果留心看上面的時間,最近的,也是兩個月之前的。
明明是工作日,整個辦公室里,就三個人在辦公:市場科楊愛國,宣傳科資歷最老的老宋,還有個年輕人。
楊愛國的兒子楊旺旺。當初罐頭廠用了梁一飛的金點子之后,起死回生,廠子職工子弟能夠有機會重新進廠工作,楊愛國做為整個事件的功臣之一,第一時間就把楊旺旺安排到了市場科。
大辦公室里冷冷清清,廠子外面也不例外。
廠子里雜草都長了有半人高,車間里扔手榴彈都炸不到人,偌大的倉庫就那么敞開著,任憑風吹雨打,當然,這沒什么關系,因為倉庫里早就沒多少存貨了。
那種印著五角星‘內部特供’的罐頭,在風靡了一陣子,新鮮感過了之后,以比當初占領市場還要快的速度,失去了市場,如今連小偷都懶得來光顧。
楊愛國坐在辦公室里,看著趴在桌上睡覺,無所事事的兒子,一肚子的郁悶。
他也想不通,這個市場,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初梁一飛出金點子,他全程參與,以為自己明白了市場,還說出‘市場如女人’之類的金句,可沒了梁一飛的幫助,獨自面對市場的時候,楊愛國再次發現,自己還是壓根不懂。
內部特供的罐頭興旺了多久?有一年時間不?好像都不到,然后罐頭廠再一次的衰敗了下去。
年輕人,有點本事的人,都紛紛離開了罐頭廠,別的不講,就說宣傳科和市場科吧,梁義誠早就不來了,經營起了自己的買賣,聽說快餐搞得紅紅火火;之前的小潘,潘覺,如今已經是全省知名的大記者,大學問家。
兩個部門,從滿員的24個人全天上班,變成17個人,輪崗一周三天班,然后來上班的越來越少,來不來的,廠子里也不管,反正來了也沒事,來了也沒錢發,還留在廠子里的,一個月拿個一百五十塊錢混日子。
這可不是91年的時候了,現在的一百五十塊錢真不值錢,吃頓肉都舍不得。
廠子要賣,工人要下崗,已經是定局,現在就是到底什么時候賣,賣給誰,怎么補償的問題了,廠子里留著這幾個人天天來上班,也就是防著買廠子的人搞突然襲擊,到時候好和對方討價還價。
哎,好端端的,明明前兩年都有起色了,怎么又搞到這個局面?
“老楊,你在呢。”周萬新的聲音打斷了楊愛國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