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八月底,經過接近一月的修整和整頓,新收復地區總算是略微安穩下來。
各地的衙門已經重建,文官武將們走馬上任,百廢俱興的地方上,正有大堆的政績等著他們去建立,分守兵馬也在各軍將率領下分批次前往駐地。
兵將們在閑時,除了操典上的日常操訓以外,也和官差們一起行動,幫助百姓進行民房的復建和荒地的開墾工作。
各種物資源源不斷,匯聚到那些最為貧苦的重災區,。
民心漸趨穩定,在五省總督堵錫的各種利民、惠民政策下,流民紛紛歸回原籍,各自忙于尋找失散家人,開始自己的嶄新生活的日子。
連年不斷的戰爭,還有集中的災荒,使得崇禎在率領一部分禁軍凱旋回京途中的所過之處,基本都是看不到什么人煙。
其實這也正常,連年的災荒和官賊戰爭,就連種地的農民也要依靠在城鎮周圍才能勉強活命。
流賊勢大的時候,陜西、山西全省都被攻陷,就如西安、太原這等重兵鎮守的大城都不再安全,官兵都守不住。
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面對流賊,更毫無抵抗之力。
這么多年下來,就如三鄉守備李萬兩轄境的那個小村子一樣,中原各處的村鎮,在大饑荒和災難過后,幾乎都不剩下什么人丁。
按理來說,流賊們本也是窮苦百姓出身,該對普通百姓有些許的同情和憐憫。
可事實證明,越是出身低劣的人,品行也就越是惡劣。
曾同為赤民的日子,并不影響流賊、土匪們對其他百姓有什么理解。
恰恰相反,在某些嚴重的時候,奸淫擄掠過后,整個村鎮的人也有可能被他們屠戮和強征一部分。
在沒有一個真正朝廷來管理、約束的日子中,每個人都是度日如年,很多人直到原來日子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
盼星星盼月亮,這才等來了大明朝中興,殲滅李闖的這一天。
戰場上遺留下來那些物資,或許對各官軍而言算不上什么好東西,但是對百姓來說,卻是連皮帶骨都能利用的。
馬皮、馬肉,還有破爛衣甲拆分后獲得的衣料,戰場木制長槍、沖車、云梯之后的木料,樣樣都是百姓們新收入的來源之一。
率領禁軍回京,崇禎皇帝是走的與來時不一樣的道路,沿途走走停停,為的就是多親眼看看下面的情況。
當走出陜西、河南,來到官軍已經收復有一陣子的京畿順德府一帶,崇禎皇帝很快感受到交通便利帶來的好處。
后世有句話,要想富,先修路。
順德一帶雖然是京畿中收復較晚的地區,但畢竟也算京畿,舊底子仍在,驛站如今也已經重新建起來。
可陜西、河南一帶,卻又是另一副光景,當地大多都是土路,也就只有西安這種省會大城外,才能見到石磚鋪蓋著的官道。
在一些非常偏僻,周圍沒什么大城鎮的地區,土路都成了奢求。很多地方甚至沒有路。
這是極為不方便的,百姓們來回趕路,還有商人們想到那里去做買賣,都要受到天氣等各個方面因素的掣肘。
在崇禎看來,這實在是太耽誤恢復和發展的進程了。
在凱旋回京師的路上,崇禎皇帝就定下了接下來陜西、河南兩省的方針,除與民修養,利民惠民的政策以外,也要在基層上多下功夫。
各個城鎮要建立基本的裝修隊,主要負責修路和蓋房。
這些地方上將來的裝修隊,從屬于各個衙門,由當地共推一名有名望的人帶領。
得到朝廷許可文書以后,他們就可以原地上任,招募有家有室的流民在地方上修路、蓋房。
裝修隊雖然很小,但朝廷上對這個事很重視。
如果讓一些無德之人掌握了裝修隊,不僅不能恢復,還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直觀點說,就是錢花了,效果卻完全朝相反的方向去走,要杜絕一切能讓流賊死灰復燃的誘因。
廠衛在各處都設有分署,會對此全程監控,他們的情報網也很容易探查出這些各地推舉出來隊長的真正底細。
至于開荒的事,兵將畢竟是要保家衛國的,也不能總去做,崇禎還打算成立墾荒隊,同樣從屬各個衙門。
既能讓許多流民找到工作養家糊口,也能利用群體的力量,讓地方上迅速得到恢復。
當然,銀兩的事兒崇禎皇帝也有考慮,不過恢復問題關乎重大,這個錢不能省,錢就是要花到刀刃上,才能看到效果。
大約在九月上旬的時候,崇禎率領凱旋的這部分禁軍,終于來到了大明京師的郊外。
在將近五年前,這一帶還沒有什么建筑,可現在眼前卻立起一座浩大的園林,這是工部督建的諸多烈士陵園之一。
那是當時東征吳三桂之后,崇禎皇帝看著橫尸遍野的戰場有感而發,當場定下的一個政策,每個陵園都有戰亡將士家人組成的陵園留守司管理。
這個陵園留守司,并非是正經官派職稱,他們只是些拿著微薄薪俸,累世照料這些烈士的普通人罷了。
馮銓還在內閣的時候,這些大工程往往都要經由其手,他的那些小伎倆,全都在崇禎的眼中看了個仔細清楚。
但為什么崇禎皇帝一直遲遲不去動,而且最后還讓他功成身退了?
因為馮銓貪的恰到好處,也聰明的讓崇禎沒法殺他。
他貪,但他同樣是對皇權忠心耿耿,什么時候該做什么說什么,時候時候不該做什么不該說什么,他都是恰到好處。
這樣的人,比那些偽君子要好得多。
東林黨們號稱‘清流’,可他們一樣貪,甚至貪的更厲害,更離譜。
他們卻早就對大明朝沒了任何君臣之情,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崇禎剛穿越過來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才剛顯露出整治東林的態度,這些賊子接下來做的,竟然是三番兩次,用各種手段弒君。
從悍然闖宮刀殺、深夜暗殺這些堂而皇之的手段,再到后來御醫投毒這等卑劣下流的暗中蠅營狗茍。
這些史書上的‘正人君子’們為了搞死自己,那是無所不用其極。
因為什么,不就是崇禎動了東林黨這個晚明巨大利益集團的蛋糕?
不就是當時的崇禎以為自己要去上吊,對他們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而且復設廠衛,換人想要去抓軍權嗎。
馮銓不一樣,崇禎交代下去的差事,從最開始的民房復建,到眼前陵園督辦,再到塞外歸化城的重建,每一個大工程都是親臨現場。
甚至他還在工地風吹日曬,徹夜督辦,對待大事上的態度,不知比那些正人君子們好到了哪里去。
說句實在話,就是那些個個自視高人一等的東林群賢,哪個能像馮銓這般小人、奸臣一樣,到現場去盯著工期。
崇禎都曾派廠衛去暗中查過,馮銓督辦的這些絕非豆腐渣工程,都是經得起時間打磨,經得起多年使用,這就很說明問題。
其實馮銓在關鍵款項中貪的真不多,他甚至常常施粥救人,對崇禎所有的政策,全都如二五仔一樣去支持。
他貪的錢還不足以對這些政策造成影響,更不足以讓崇禎對他動起殺心,這就是那些東林黨口中所謂的‘閹黨’、‘奸臣’的可用之處。
即便偶有言行失措,崇禎提出一句,他們立即就會惶恐不知所措,用各種向皇權妥協的辦法去追求彌補。
在他們眼前,皇權至高無上,皇帝是上天之子,九五至尊。
可若是崇禎向東林表達了不滿之情,他們會殿上撞柱,會臨朝時聲嘶力竭的罵你昏庸,甚至會抬著棺材來上朝,與你斗爭到底。
他們想法同樣美好,這樣做即使因此死了,也能留個萬世美名,成為后世爭相談論的錚臣風骨。
說實話,身為皇帝的崇禎,此時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看似是‘忠’,實則巨‘奸’的肱骨之臣。
朝中留幾面如史可法、黃道周這樣的‘鏡子’沒事兒照一照,那是好事,但如果朝堂上全是這些人,那可就離亡國不遠了。
崇禎皇帝需要的,只是聽話且真正有能力的人。
至于貪與不貪,這個問題自然需要利用廠衛來對他們加以遏制,但便是后世都沒能徹底解決,遑論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