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衛在這邊清點曹家大院的獲得,就是三天三夜都不能將此處完全搬空。
另一頭,本來還算穩定的山西局勢卻因為五省總督陳奇瑜的忽然病故而變得岌岌可危,就連擰成一股繩的各路官軍,也已經展現出分崩離析的態。
陳奇瑜推薦的人選有三個,一是一直跟著他打下手的練國事,二是何騰蛟,三則是堵錫,此三人都是各處督撫大員當中比較出類拔萃的。
練國事是三人中經驗最為老道的,早在崇禎四年開始,就已經奔走在剿賊的最前沿,當時鼎鼎大名的神一魁、紅軍友等巨寇,都是他一一平定、收服,在諸將當中,練國事的威望僅次于陳奇瑜。
不過練國事畢竟不是陳奇瑜,陳奇瑜近三年來的光明太盛,甚至蓋過了原本的孫傳庭、盧象升等人,僅憑他此時也已經捉襟見肘,根本難以支撐大局。
何騰蛟和堵錫兩人分別在山東和淮南一帶,都有許多出類拔萃的政績和戰績,陳奇瑜推薦了他們二人,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陳奇瑜病故的消息不脛而走,官軍很快就鬧開了。
雖說有高杰、白廣恩、王光恩等人的壓服,但各地援剿官軍甚多,往常尚能聚在陳奇瑜督師大旗下一致對外。
如今舊人已去,新任督師人選尚未定下,各人的小心思自然活絡開來,臨汾一帶的各官軍據點,在這五天之內,竟已發生了四次炸營。
就是高杰所部的宣鎮軍,也有些動搖,只不過有高杰本人的坐鎮,宣鎮軍的亂子都在尚未萌芽之時便宣告平息,其它地方便不盡然。
炸營這種事,放在以前并不稀奇,可在現在卻不多見。
陳奇瑜繼任總督以來,大局逐漸明朗,各省官軍自京畿始,而后則是山東、宣大,各省陸續追補積欠餉銀,汰換軍械、衣甲,更是趨于穩定。
陳奇瑜之所以能得到眾將的信服,一是因為他戰略上眼光的獨到,二則是對普通兵士軍餉和衣襖等的重視,在他經手之下,將領克扣之事幾乎不見。
這樣一來,官軍戰斗力很快得到質的飛躍,再加上朝廷方面不斷的援助,這才能和已經占據大勢的李自成打的有來有回。
這一切,卻全都在陳奇瑜去世以后變了。
在流賊看來,此時官軍的動蕩亦如往常更換督師一樣,是他們攻城略地,挽救敗局的好機會,雖說如今建虜和蒙古已經不能再給他們神助攻,可老天爺卻幫了他們這一次。
雖說白廣恩有些小聰明,總是有些保存實力的想法,可他在關鍵時刻表現的卻總是比一般軍將要得力許多,這也是崇禎皇帝重用他的原因。
同大部分軍將一樣,白廣恩對陳奇瑜非常敬重,當然對高杰也十分懼怕。
按照陳奇瑜去世前的囑咐,白廣恩還是非常順從的帶著大同軍進駐到平水和汾水相交之處,在此地安營扎寨。
大同軍之后,高杰率領宣鎮軍進駐襄陵城,穩定住了當時愈發分散的人心,也正是他們兩支邊軍的帶頭,才讓其余兵馬并不是很情愿的按照既定計劃設防。
很快,在河邊安營扎寨的白光恩就發現了陳奇瑜眼光的狠辣,心道陳奇瑜不愧是陳奇瑜,根本不是什么練國事所能比的。
如今官軍和大順的拉鋸戰已經持續了大半年,時間來到八月份,各路援剿官軍背井離鄉這么久,軍中的兄弟們都開始想念起了家鄉的親人,當然駐扎在此地的大同軍也不例外。
白廣恩和許多人一樣,有些想念大同鎮,便派了麾下的游擊將軍王牧趕去臨汾,向練國事求假,按他的意思,是說軍中將士思念家人,讓他們輪番回鄉看看親人。
練國事并沒有陳奇瑜和崇禎皇帝那樣信任白廣恩,更何況他還是曾投賊的總兵,當時有多少人降而復叛?
他覺得白廣恩是老毛病又犯,想要保存實力,何況此賊鼠性難改,怕又要伺機而定,待價而沽。
于是練國事傳令給高杰,告知他白廣恩想要回大同一事,但對于前來求假的王牧卻只說是流賊將犯,命大同軍各部等待后令,其意是要穩住白廣恩。
此時天已近午,漫天的大風籠罩著整個營地,無論戰兵還是跟役的民婦,都躲進了立起來的營帳中躲避大風,只有第二次從臨汾趕回的游擊將軍王牧冒風快馬而回。
“你說什么,練國事還是這么說的?”白廣恩睜大了眼睛,心道這種事以往也有過,怎么會不讓回鄉呢。
王牧點點頭,有些氣憤的道:“是這樣的,大帥,那練國事連話都沒變一句!”
第一次的時候,白廣恩沒想太多,因為以往這個時候陳奇瑜都是會讓自己挑選家遠的兵丁回鄉探望親人,第二次回來的時候,他就有點琢磨起來了。
聽到王牧的話,白廣恩再三詢問幾遍,確認練國事第二次仍只說了這幾句便又將他打發回來之后顯得非常吃驚。
“這個練國事,難道不知我軍中實情,將士不回鄉,如何能安心打仗?”坐在主帳之內的白廣恩攥緊拳頭錘在桌案上,聽王牧旁側吹風道:
“大帥,要不咱們就撤了算了,反正現在朝廷也沒有新的總督任命下來,沒有總督,也就沒有檄令,咱們大可以等新總督上任以后,再回來就是。”
“不行,督師說過,此處穩定與否,關乎三年剿賊戰事之成敗,督師將如此緊要之處交予吾手,自是天大的信任,若是此時我臨陣退縮,豈不成了天下的笑柄?”
“你把我當什么了,記住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王牧實際也是打著試探的心思,白廣恩口中督師自然是指陳奇瑜,見他有些動怒,便是趕緊說道:“大帥息怒,小的也就是隨口一說,小的誓死追隨大帥。”
白廣恩滿意的點點頭,嘆息說道:“這個消息要如何傳給下面的人?”
“前些日子火車營的人就在鬧了,雖說大帥將那個挑頭的把總給砍了,可這能壓得住一時,卻不能壓得住長久。”王牧聞言也是犯了難,想想說道:
“汾南雖說臨近襄陵,可條件卻并不怎么樣,就連營帳都很簡陋,若再見不到親人,末將怕...怕有人逃營......”
“他們敢!”白廣恩冷冷道:“他們要是敢逃回去,待本將班師回了大同,定然把他們一個個都揪出來砍了祭旗,別忘了,如今的邊軍可是都實額入冊的,做逃兵,一個也跑不了!”
二人正商量如何將這個消息告訴下面,卻忽然冒冒失失從外頭闖進來一個哨兵,這人抱拳喊道:
“啟稟大帥,興平候帶著人到了!”
白廣恩登時站起身,既有些懼怕又有些納悶,嘀咕道:“高杰,他來做什么,還嫌這節骨眼上不夠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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