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劉澤清剛剛起來用清水洗好臉,正在擦拭,美滋滋的想著待會兒去尋昨夜周家的小娘子好生溫存一番。
可就在這種時候,一名家丁不適時宜的匆匆忙忙跑進來,說是巡撫王大人和京師來的新任監察御史即將抵達臨清州境內,讓他出城相迎。
聽見這話,劉澤清厭煩的擺擺手,滿心歡喜轉瞬間蕩然無存。
實際上,昨日晚間劉澤清便從朝中東林某臣那里得到了可靠消息,說是崇禎皇帝在冬暖閣杖斃了五位大臣,并且原任的戶部侍郎黨崇雅被打發到山東來干監察御史。
前面的消息讓劉澤清高興不少,畢竟在他看來,崇禎殺伐越重,殺的越多,這大明的朝政也便是會越混亂,自己也就更能趁機渾水摸魚。
當聽見后面消息的時候,卻讓劉澤清一丁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監察御史雖然只是七品官,但卻是以天子之名監察地方官員,名義上甚至對自己這種實鎮一方的總兵官權利要大。
監察御史在太平年代也算是位高權重,鮮少有人敢于招惹,武將被他們一紙奏折便身敗名裂的更加比比皆是。
但是現在,這種官員在手握重兵的劉澤清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崇禎皇帝的心思向來都很簡單,劉澤清也不用做什么仔細的考慮,這姓黨的顯然就是朝廷安排過來監視自己的。
說怕倒是不必,在地方上就只有兗州總兵牟文綬、屯駐武定州的參將邱磊,還有登萊總兵陳洪范有實力與劉部抗衡。
只是就連這這三位,平日都是對劉澤清畢恭畢敬,幾乎不會有什么正面沖突的情況發生,上次劉澤清沒有奉詔勤王,這三個人雖然頗有微詞,但卻沒有一個敢說出什么忤逆之言。
現在劉澤清之所以沒有做的像左良玉那么絕,正是因為覺得自己還沒那個實力與朝廷撕破臉皮,更何況,他也根本沒有那么大的野心。
這監察御史忽然派過來,雖然明知是崇禎用來監視自己的,應付起來總歸還是麻煩,劉澤清遂是放下厭煩之情,對家丁隊官說道:
“派人告訴下面的將士們,最近兩天這監察御史新到,讓他們都悠著點,起碼明面上給他點面子!”
家丁隊官點點頭,卻是面露狠色的道:
“大帥,要不要屬下派死士——?”
“你他娘的是傻了?”劉澤清二話不說回頭便是一腳過去,劈頭蓋臉罵道:“這個黨崇雅是天啟年的進士,崇禎四年還做過四川道的監察御史,不是個省油的燈!”
“況且這東林黨都是些什么貨色你還不清楚?人家巴不得你下殺手,殺了他輕而易舉,但那可是成全了他人美名,自損利益的事!到時候本帥被朝廷猜忌,又該如何收場?”
“大帥英明,屬下佩服!”雖說被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腳,但那家丁隊官仍是丁點兒怒氣不敢有,立馬訕笑著說道。
劉澤清十分滿意,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哼哼唧唧的跨上馬,說道:
“召集家丁,跟著本帥去迎接監察御史和巡撫大人!”
新任監察御史黨崇雅來了,劉澤清卻又不能不見,并且起碼在明面上還要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只能帶著部下在臨清州城外列隊相迎。
遠遠來了一隊車馬,為首兩人都穿著大明朝的文官制服,左側的是現任山東巡撫王公壁,落后半個馬位的則是由戶部督餉侍郎貶為山東道監察御史的黨崇雅。
看著眼前松松垮垮的官兵們,黨崇雅這才意識到京師的團營和京營和這些官兵有何不同。
起碼在衣甲和兵械上,京師的兵馬都已經改頭換面,經過良鄉大捷之后,許多人就連站在那里流露出來的精氣神都和這種地方上的兵馬不一樣。
一路走來,黨崇雅原本心中天下太平的天真想法徹底被打破,在京師待久的他萬萬沒有意識到現如今這個天下究竟是亂成了什么樣子。
經過簡單的寒暄,劉澤清親自將黨崇雅等人引到官廳的大堂上。
按照大明文貴武賤的習俗,山東巡撫王公壁和監察御史黨崇雅分座在主客座上,劉澤清和幾個參將則分別落座在下位。
不多時,劉澤清起身拱手笑道:
“這山東窮鄉僻壤,也沒甚么好招待黨大人的,盡管如此,但末將仍需略盡地主之誼。來,給黨大人上茶!”
看著被家丁端上來的清茶,黨崇雅咽了下喉嚨,竟然笑著推了回去,“劉大帥好意本官心領了,稍歇即可,稍歇即可。”
聞言,劉澤清面色一怔,數秒之后卻是哈哈大笑,凝眸又道:“黨大人難道是怕本帥謀你不成?”
聽見劉澤清話中稱呼的變化,黨崇雅也是連忙擺手,略微急促的道:
“非也非也,下官身為監察御史,職責便是代天子監察地方,新官上任,怎可因私廢公,貪圖一己之利?”
黨崇雅倒也奇怪,無論劉澤清再怎么堅持,都是坐在那里紋絲不動,對劉部官兵端上來的任何東西均是目不斜視。
“呵呵。”劉澤清‘砰’的一聲,略微用力的將茶碗放回桌案之上,冷冷道:
“既然黨大人執意如此,末將倒也不好逼迫了,只是末將有一事不明。皇上派黨大人來此,可曾提過我山東軍餉之事?”
“呃......”黨崇雅啞口無言,崇禎皇帝當時就是把自己給轟出冬暖閣,軍餉這種大事哪里輪得到自己。
見這位新來的京官不吭聲,下面的劉部軍將們頓時將臉色沉了下去,不少人都是議論紛紛。
參將董虎看來是個糙漢,‘彭’地拍一下桌案,起身大大咧咧道:
“早在幾個月前大同、宣鎮就已經將積欠的軍餉補齊。京畿一帶也開始補發軍餉,據說在月初,就連山海關都增派了三百八十萬遼餉,為何獨獨我山東一地沒有!?”
“就是!是何道理?”
“我等為朝廷拋頭顱、灑熱血,百戰沙場,可卻足足兩年零八個月未曾發餉,將士們穿的破破爛爛和叫花子一樣,手中刀甚至都有豁口,這仗還怎么打!”
山東巡撫王公壁雖是本地高官,但表現卻和黨崇雅別無二致,渾身瑟瑟發抖卻說不出一句可以安撫人心的話來。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在這些只認錢不認人的粗鄙莽夫面前,縱然王公壁位高權重,縱使黨崇雅巧舌如簧,卻依舊沒有什么道理可講。
劉澤清看著驚慌失措的山東巡撫和監察御史,卻是毫無征兆地舉起手,大聲道:
“都閉嘴!在兩位大人面前,什么時候輪得到你們這些人說話!”
“還不快滾!”